第五十二章《冥土旅行》（5）

第五十二章《冥土旅行》（5）  《婢仆须知》抄［英］斯威夫德

斯威夫德（jonathanswift，一六六七至一八四五年）是一个主教，后来乃风狂而死，可以算是英国文学界的奇人。他的著作有《格里佛游记》（gulliver’stravels）前二卷经林琴南先生译成汉文，改名《海外轩渠录》，但最重要的第四卷终于没有译出。我在去年曾译过他的《育婴刍议》，是我所最喜欢的一篇文章。现在这几节是从《婢仆须知》（directionstoservants）中选出，原书系他未完成的遗稿，在一七四五年出板，共分十四章，完成者仅有八章。据编者甲克孙说（bohn’slibrary中全集第十一册），这一篇是斯威夫德的最粗暴刻毒的讽刺之一，今选取其精采的一部分，但《婢仆须知》诸章中有几节虽是很好，却终于没有写出来，因为怕老实的读者见怪，以为有坏乱风俗之嫌疑，虽然是明明一种巧妙的反语。斯威夫德很熟悉仆人们的弊病，他有很好的对付方法，据斯谛芬（l.stephen）的《斯威夫德传》里说，传闻有一回他申斥仆人不曾刷鞋，仆人答说反正穿上也随即弄脏了，他便叫仆人不必吃早饭，因为反正不久也就要肚饿的。这也值得收到《婢仆须知》里去。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日记。

仆人差出去送信，时常容易在外耽阁，两点，四，六，八点，或者差不多的一会工夫，因为世间诱惑确是很大，我们血肉凡躯也常不能抗拒。你回去的时候，主人生气，主母也呵斥；什么剥衣呀，吊打呀，撵走呀，都说出来了。但是你应该预备着一套辩解，随时可以应用。例如说你的叔父今天早上走了八十哩路特地来看你，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一个同事的仆人，从前歇空的时候问你借有一笔款，现在逃往爱尔兰去了；你的同僚上船往巴耳波陀去，你去和他作别；你的父亲叫你去卖一头牛，直到夜里九点钟还找不到买主；你是去和一个表兄弟作别，他在下礼拜六将要绞决了；你的脚碰了石头，一步都不能走了，只好暂时坐在一家店铺里；有些龌龊东西从楼窗口倒在你的身上，一直等到把衣服弄了干净，臭气发散之后，你才敢回家来；你被拉去充当水手，带到治安判事的那里，等了三个钟头方才讯问，你好容易才得释出；一个承发吏把你错当作债户，在看守所里羁押了一个整夜；你听说主人上酒馆去，碰着一点祸崇，你很愁急，在球场街与法庭街之间的百余家酒店里探访老爷的事情。

你须得帮助商人们对付你的主人，你被差去买什么东西的时候，不要还价，但应豪爽的照讨价付给。这很足以给主人做面子，而且也会有几个先令落在你的腰包；你要知道，即使你的主人付得太多一点，他到底比那可怜的商人担得起损失。

除了你雇定专管的职务之外，别的事一点也不要多管。比如马夫醉了，或是不在家，司酒的被命令去关马房的门，便应答说，“禀老爷，我不懂得马的事情。”又如窗帘的一只角垂下来了，须用一个钉头钉上，主人叫跟班去做，他可以说他不懂这样的工作，老爷还应去叫木匠来才好。

没有叫到第三四声，决不要上去，因为只有狗一听呼唤即忙出来。主人叫“有人么？”的时候，仆人都无接应之必要，因为这“有人么？”不是人的名字。

把一切过失都推给哈吧狗，主人心爱的猫儿，猴子，鹦鹉，小孩，或是刚被撵出去的仆人；这样你可以辩护自己，而又不害着别人，并且也使你的主人或主母省去无谓的生气以及诃叱之烦。

这应该定为例规，凡下房或厨房里的桌椅板凳都不得有三条以上的腿。这是古老定例，在我所知道的人家里都是如此，据说有两个理由：其一，用以表示仆役都是在臬兀不定的状态；其二，算是表示谦卑，仆人用的桌椅比主人用的至少要缺少一条腿。我承认这里对于厨娘有一个例外，她依照旧习惯可以有一把靠手椅备饭后的安息；然而我也少见有三条以上的腿的。仆人的椅子之发生这种传染性跛疾据哲学家说是由于两个原因，即造成邦国的最大革命者：我是指恋爱与战争。一条凳，一把椅子，或一顶桌子，在总攻击或小战的时候，每被拿来当作兵器；平和以后，椅子——倘若不是十分结实——在恋爱行为中又容易受损，因为厨娘大抵肥重，而司酒的又总有点醉了。

你的主人主母出门去赴午餐，或晚间去访问，只要留一个仆人看家就好，倘若没有一个小崽子替你们代看门户，照管小孩。（如主人有这个东西。）谁当留守，可用长短的稻草抽签决定；留在家里的一个人也可以会见情人，聊以娱乐，不怕被双双捉住。这些机会万不可错过，因为不是常有的；而且有一个仆人在家里，你是十分安全的了。

主人主母外出的时候，有人来访问他们，你不必费心去记那些姓名，因为你应该记住的事情实在已经太多了。而且这原是那门房的职务，主人不用一个门房，这是他的错。谁又能够记得姓名呢？你一定要记错的，你不能写，又认不得字。

你往门外和一个女人闲话，喝一杯急酒，或去看一个仆人处绞的时候，要把旁门开着，以便回来时无须敲门就可进去，你的主人不会知道你的出去。只有一刻钟的工夫，于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妨碍。

主人命令你去叫马车的时候，即使是在半夜，不要走出门外，恐怕走开时主人要叫你，但当站在门口，“车，车！”的叫喊上半个钟头。

饭时你站在椅后侍候，要不停的摇动椅背，使前面的客人知道你是在那里侍候着他。

有客喊要酒，你给他拿过去的时候，不要碰他的肩头，也不要说“老爷”，或是“太太，酒来了”，这是失礼的，好像你要把这酒硬灌下他的喉咙去的样子。你只要站在他的右边肩旁，等他来拿；倘若他忘记了，用肘一掀把酒杯碰落在地上，那是他的过失，与你无干。

切面包时不必擦你的刀，因为切过一两片自然会擦干净了。

假如主母在晚饭时忘记了家里还有冷肉，你不必多事的去提醒她；这显然是她不要这肉了。倘若她在第二天起来，只说她昨天不曾吩咐，所以已经用了：为免避扯谎起见，你可以在就寝之前同司酒的或别个老婆子把这肉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