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药
冬时药
谢峥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
见到这个标记的时候,他只想着和她家中或许有什么牵扯,全然忘记了她让他看见这个钱袋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兄长的身份。
夏去冬来,从拜堂到如今,已过了足足半年。
如若是半年前,那个新婚之夜里,她察觉了他的破绽,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承认下来。
随便她失望,恼怒,朝他发泄,不管怎么样,他都可以承受。
但当下,他却说不出口了。
比起坦白的勇气,他其实更怕打碎了她的快乐。
他如今心悦着她,每每想起若把他置于她的处境之中,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该有多愤怒。
他不愿见她这般,亦还没想出更好的方法化解她的愤怒,所以他只好让她活在当下,尽力地用他的方式待她好,试图让她的心朝自己偏移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
谁知他因着一个细微的疏忽,便被她轻而易举抓住了破绽。
他就说她是个极为聪慧的姑娘。
谢峥脑海中一瞬间划过千百种糊弄过去的方式,最后想起那日她第一次在花楼撞见他时,她碍着面子,非说他是自己小叔。
他清了清嗓子,绷直唇角,开始环环铺垫:“我曾经听兄长说起过。”
“谢峤与你……说起我的钱袋?”崔湄歪了歪脑袋,显然是不大相信,“闺阁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我不信他会随随便便说与你听。”
“不是。”
他撇开目光,与她擦肩而过,挂上营帐门帘上的暗锁,以防有外人来扰。
“我本就喜欢骑射,有一次与兄长郊外策马,偶然谈及你,他说你的骑术亦不错。”
“我自是不信,问他在何处见过,他便把你们那日发生之事告诉了我。”
“包括无端抢你钱袋的人,与你钱袋的来源与纹样。”
说罢,他深深望了她一眼:“还包括……你那时非要把他指认成我。”
“啊这……”最后一句话令崔湄顿时尴尬起来,干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哈哈。”
所以他果真是因为她毁了他的名声,宫宴上初次见面,才总幽幽看着她吗?
“可我的东西并没有掉啊,你拿这个来寻我,是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
两人站在帐中许久,谢峥并未对她做什么诸如前几次相见时出格的事情,她整个人便放松下来,眨了眨眼睛,认真望着他道。
“其实,这纹样是敌国细作之间的联络信号。”
崔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几次张了张口,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我娘她,她是……”
看来她也不大清楚。
谢峥凝着她的神色,发现她自己知晓的可能还没有他多,便打住了向她追问的心思。
她被家中保护的实在太好了。
这样娇养的花朵,一旦失了庇护,面对狂风骤雨,只怕是会瞬间零落。
所以他想尽可能地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想来问你。”
他轻叹一口气:“探查这些并非我的职责,我也不便插手,我是觉得此中或有不对,想提醒你,让你爹和你阿兄多留意些朝堂之上的暗箭。”
“怕是有人要拿此事做文章。”
崔湄并没有谢峥想的那么深,故而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提醒她有人想借机对她家中下手。
可在这件事儿上,谢峤应知道的比他还要早才是。
为何他就不曾提醒过她呢?
半晌,她只蔫头蔫脑地擡眸说了一句:“谢峤,谢谢你。”
……
谢峥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要不要好好看看,在你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后山很是寂静,除却在外训练之人远远发出的呼喝,便只剩几声鸟鸣。
她刚刚喊了什么来着?
喊了谢峤?
……救命,她为什么能当着小叔的面,这般自然而然地唤了谢峤的名字啊!
好像喊过不知道多少次一样。
人家明明刚刚帮了她,她就这样不重视他,连名字都喊错了。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