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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疤

罗恕把林书璞送到家,门上装着密码锁，他先输入她的生日，并不能打开。过了两三秒后，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原本想着要还是输入错误就把她带到附近的酒店住一晚,可在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后,门锁发出叮得一声打开了。

罗恕在门外愣了很久,抱着林书璞进去。

房子位于纽约市地段最好的曼哈顿中心区，透过落地玻璃能俯瞰整个中央公园。三百平的房子大得有些空旷，平时只有林书璞一个人住,姥姥腿脚不好，跟着曲绢住附近不远的别墅区,偶尔会来看她。从学校毕业以后她几乎每天都窝在家里写作,很少出门，出门的大部分目的是跑去唐人街吃一碗炒粉。

这些事罗恕全都知道。

他把林书璞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原本打算现在就走，林书璞却把他的手拉住了。

她还睡着，是无意识在抓他的手。

罗恕在床边坐下来，轻握着她的手,把床头柜上形状普通的夜灯摁亮。

光线笼罩着桌面上一盒药,他拿起来看了看,见那东西是氟西汀，治疗抑郁症最常见的药物。

他的心猛然一痛,更紧地握着女孩的手，生怕她会突然消失。要是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整夜罗恕都一直陪在林书璞身边,天亮之前才无声无息地走。

林书璞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拖鞋摆在床边的位置,床头上的小夜灯开着。

她酒醒后容易记不起醉酒时发生过的事。

不知道自己真的见过罗恕，也只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跟他接了个漫长的吻。

她拖着宿醉后有些发疼的脑袋去洗了个澡，回屋时电话在响，葛佩给她打了电话，说已经跟雷子陵回国了。

“还有，昨天晚上你记不记得……”葛佩想问记不记得罗恕，罗恕把她带走以后两个人又发生了什么，可想了想，还是把这些话咽下去，转而说了些别的。

回国后不久，葛佩在一个慈善晚宴现场见到了罗恕。

他身边带着女伴，女伴是周曼知。最近关于罗恕新恋情的报道甚嚣尘上，各路媒体都在猜罗恕跟周曼知是不是在交往，可不管两个人走得多近，见面多频繁，罗恕都始终没有承认过周曼知的身份，他官宣过的女友直到现在都只有林书璞一个。

周曼知早就有不满。林书璞出国已经快两年了，罗恕没再提过她的名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一样。可就算是这样，周曼知还是有种罗恕根本就没把人给忘了的危机感。

出了晚宴现场，初春的天气里还冷着，周曼知拢了拢皮草披肩，看着俯趴在围栏上抽烟的罗恕，说：“都追你这么久了，就算是块石头我也该捂化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当你女朋友？”

罗恕吐出一口烟，侧过头看她一会儿。他直起身，背部闲倚着栏杆，夹烟的手搭着，另只手擡起来轻佻地挑了下周曼知的下巴：“听说你爸的工厂最近效益不错？”

周曼知因为他的撩拨而心旌意动，即使只是下巴被碰了下而已，心里都痒得像有蚂蚁在爬。她一心动，大脑就不够用了：“你还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能赚钱的事当然得感兴趣。”

罗恕摁灭了烟，脑子里转着费警官给他递过来的信息，面上不动声色地扮演出一副世俗市侩的样子，说：“我这人对感情没什么兴趣，可对钱很有兴趣，不然也不会拿着那么高的学历去混娱乐圈了。你想当我女朋友，首先得让我看看你有多少价码。”

罗恕点到为止，没再继续往下说。

周曼知听进了心里。

过不几天，她找到了父亲的公司，闹着非要把京市这边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给罗恕坐。这两年来罗恕一直是汽车工厂的技术总监，只要有时间就一定会来公司待着，为这边的发展出谋划策，也提出过不少建设性的意见，是汽车工厂能很快发展的功臣。周丰把他的工作能力看在眼里，早就想拉拢，但是一直存在一份忌惮，生怕外人会靠不住。不过要是罗恕成了他的女婿，那就不用担心不是自己人了。

周丰松口说会考虑考虑，但是需要再考察一段时间。周曼知把父亲的话跟罗恕说了，从那之后罗恕在周氏企业的话语权变得更重，接触起机密文件来也更方便。

为了避免会被周丰发现端倪，罗恕跟费警官的联系频率变低，罗恕每次传递信息以及拿任务都更困难。

林书璞完全不知道罗恕正在做着多么危险的事。

她还是让自己尽量不要想起他，但总会事与愿违，只要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想起他的样子，然后就陷在无能为力的思念里走不出来。

她的事业越来越成功，精神却越来越差，人肉眼可见得消沉萎靡着。抗抑郁的药物一直在吃，但效果不大。后来有次在唐人街吃炒粉，因为人太多，位置基本都坐满了，有位五十来岁的大胡子用标准的英伦腔来问她可不可以拼个桌。

两人吃饭的过程里大胡子热络地跟她攀谈起来，说自己叫莱克，英国来的，又问她是不是报纸上经常出现的中国作家迷鹿，说自己特别喜欢她写的书，是她忠实的读者。

林书璞说谢谢。

“不过我能从你的书里看出来你存在一定的心理问题，”莱克医生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要是你相信我的话，可以来我的医院做系统性的心理治疗。我本人在这边还是有一定名气的，你可以上网查查。”

林书璞把名片接了过来。

几天后，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莱克医生的医院。

她按正常流程挂号、交费，多付了一笔钱走了vip通道，每周三会去医院接受两个小时的心理治疗。

看起来莱克医生只把她当成普通患者，收她的钱给她治病，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她不知道每次治疗结束后，莱克医生都要打电话把她的病情状态告知给大洋彼岸的罗恕。以及他的医院有条规定，对所有病人全都要一视同仁，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vip通道。按照目前的预约情况来看，林书璞起码要等上半年才可以挂上他的号，他是看在罗恕的面子上才破例优先给她治疗。

对于这些林书璞全不知道。

很快到了她的二十二岁生日，樊恒联系了一大帮朋友帮她庆祝，国内国外的都有。又忙前忙后地准备场地以及定制当天的菜单。朋友们都知道樊恒这两年里苦追林书璞无果，趁着今天的场合乱起哄，让樊恒给林书璞表白。

樊恒也不想再这么拖下去，听着大家一声声的撺掇，把手里的酒杯砰地一声放下，起身走到了林书璞面前。

现场的起哄声更大，有人把拇指和食指摆成环形放在嘴里吹起了刺耳的口哨。樊恒什么场面里都没觉得难为情过，今天却意外地红了脸，话说得磕磕巴巴：“书璞、我……我真的很……”

“樊恒。”林书璞打断他，为了避免让他更加尴尬，及时阻止这场闹剧，“我刚记起来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走以后，樊恒追了出去。

外面不远是个空旷的广场，这个时间没多少人在，霓虹把深夜伪装成白天的模样。

林书璞刚喝过几杯酒，脑袋有些晕，时不时会揉揉额角。

樊恒把她胳膊拉住，站到她面前。

“书璞，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樊恒看着她，“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都已经两年了，不管你跟罗恕发生过什么，也早就应该把他放下了。我会比他对你更好，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保证不会像他一样喜新厌旧，这辈子我都认定你了，绝对不会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