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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疤
不知不觉,林书璞在陌生的国家待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里,她完成了学校的课业,毕业那天同学们都有家人过来祝贺,只有她没有。曲绢在忙着帮她准备小说出版的事,连她今天毕业都不知道。
林书璞看看周围的人,他们怀里都捧着花,开心地跟家人们拥抱合影。
她打算走,前面跑过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一捧清新靓丽的小雏菊。他把花往她面前一送,用有些生硬但是能听得出意思的中文说:“毕业快乐。”
林书璞怔了怔,没敢接花。
小男孩把花硬放进她怀里,依旧是用不怎么标准的中文说:“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跑走了。
林书璞站在夏日和煦的风里,低头看着牛皮纸包裹着的一朵朵小雏菊,心脏有预感一样地疯跳起来。她朝四周看了看,想找到那个人影,最后看见的却是樊恒。
樊恒笑着朝她走过来:“毕业快乐。”
林书璞眼里的光弥散了些,没有灵魂地笑了笑:“谢谢。”
她举了举怀里的花:“你送的?”
樊恒脸上的表情僵化了一秒,很快就收拾出自然无比的样子:“嗯。”
林书璞又说谢谢。
“走吧,我请了好几个朋友庆祝你毕业。”樊恒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猜到这里的某个地方有一位不速之客。
他们走后不久,路边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降下车窗。罗恕坐在里面,看着林书璞和樊恒一起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前面驾驶座上的马旭看了好几回表,终于忍不住提醒:“老板,再晚就赶不上回去的飞机了,明天还有个电影节要参加,主办方找我说过很多次了,让您一定要去。”
林书璞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罗恕关上车窗,淡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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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林书璞很少出门,基本每天都会窝在家里写作。她住地段很好的一套高层公寓,房子是曲绢给买的,这几年曲绢挣了不少钱。
有一天的下午两点钟左右,她收到了公寓管理人员的电话,对方通知她去楼下领一盆花。
到那之后发现是小雏菊,一朵朵养在盆里,格外清新好看。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住户,都是接到了公寓通知来领的。
后来基本每个星期日的下午,公寓都会给整个楼层的人送一盆小雏菊。
原本空旷的房子摆满了花,每当林书璞久坐劳累,就会去阳台花房上待一会儿。有那些花陪着她,人生好像有了些生机。
她每天的生活变得富有规律,就只是写作、看书、浇花,生活得枯燥却安宁。
后来没多久,她的长篇小说《落幕》发表。原本发行情况也就那样,不好也不坏。可在那年年底的时候,《落幕》获得了在世界范围内极其有名的严肃类文学大奖,新闻铺天盖地全在说她是获得该奖的百年来最年轻的青年作家,许许多多评论家说她的作品在深挖生命痛点的同时还兼具了行文的美感,把这部作品赞扬为是现当代璀璨夺目的一颗明珠。
这一奖项的颁布让林书璞一夜间蜚声国际,名声大噪。新闻传到国内,林书璞成最年轻国际文学大奖获得者的热搜霸占了整整一周的头版头条,连曾经嘲讽过她的一些官媒都换了副头脸说她的这次获奖几乎是历史性的,夸她前途无量,还说她为国家争取了一份荣誉。
有媒体联系到林书璞的经纪人曲绢,想要做一个专访,全都被曲绢回绝了,说林书璞近期并没有回国的打算。
挂了电话,曲绢把手伸过去继续让美甲师在指甲上描画,对等在一边的林书璞说:“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出事那次就数这家媒体骂得最凶。现在却低三下四地来请你做专访,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
林书璞没接话。店里有客人认出来她,拿着书走过来问可不可以请她签名,林书璞把笔接过来给人签了。
等那人走了以后,曲绢问她:“都离开两年了,想不想回国?”
“回去干什么?”
“找你旧情人啊。”
林书璞冷着脸看过去,曲绢看透人心一样地笑了声:“别装了,你要是不惦记他,为什么樊恒孙子一样做小伏低追了你快两年,你还是不肯答应他?”
“他追我我就要答应吗?”
“樊恒哪不好了?我瞧着他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你跟他在一起不吃亏。”
“你是指什么条件,有钱吗?那确实,我要是嫁给他就算嫁入豪门了,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地经营我的事业了。”
“我要是真这么看重钱的话,我直接让罗恕当我女婿好不好?”
在曲绢说出那个名字后,林书璞像被吹灭了灯芯一样瞬时沉进静寂的黑暗里,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过。
“一提他你就这个死样子,”曲绢骂,“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罗恕给你下蛊了吗?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就没别的男人了?是,他条件是好,各方面都没得挑,可你现在的身份又哪点比他差了?真要比较起来,我还嫌弃他配不上现在的你呢。”
林书璞没再听,拿起外套站起来就走。曲绢在后头喊:“晚上七点的庆功宴别忘了去参加。”
庆功宴是出版方执意要办的,除开庆祝林书璞获奖以外,还当场宣布《落幕》在全球的销量成功突破了三千万册。一群人咋咋呼呼推出了个一米多高的蛋糕,推着林书璞让她去切蛋糕的第一刀。刀子落下去,十几瓶香槟如喷泉般在场内喷洒,现场热闹得像把人架在火上烤。
林书璞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去了樊恒家开的火锅店,推开二楼最里面一间包厢的门,礼花砰地一声在她头顶散开。
葛佩和雷子陵一边一个兴奋地喊:“欢迎我们全球最年轻的严肃文学大奖获得者!”
林书璞把头发上落着的几个彩带摘了下来,无奈:“要不要这么夸张。”
“快来快来。”葛佩把她拽进屋,椅子拉开请她入座,“真别说,跟林大作家一起吃饭,我这小心脏跳得还有点儿快,生怕我这个俗人拉低了林大作家的档次。”
林书璞:“你少来这套。”
葛佩笑笑,招呼雷子陵和樊恒也全都入座,从箱子里拿出几瓶特意从国内捎带来的白酒,起开盖子给各人倒了一杯。
四个人坐在一起喝酒吃火锅,葛佩和雷子陵说了很多国内的事,各种新闻都讲,唯独就是没提到罗恕。现在朋友们都知道,罗恕跟林书璞两个人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彼此的生活里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能听,一听就会让气氛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