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夜话
“我们所感受的现在,就是老了之后嘴里当年……放肆一点,我的朋友……”
我们的视线相汇,海洋姐眼神真挚,手中握着刚起开的一罐啤酒递到我眼前,随后又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啤酒示意我喝酒……
接过海洋姐递过来的已经被起开的冰镇过的啤酒,啤酒很凉,手感的温度带传来了大脑皮层,把不安的急躁清扫了出去,剩下心如止水……不过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从未感觉过的肆意妄为……
这一刻我的思绪乱舞,想到了明天的兼职,想到了后天的温饱,想到了结婚买车买房生儿育女,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中,想到了父亲的期望,想到了要自我救赎,还想到了为生活奔波劳碌的形形色色的正在遭受磨难的和准备遭受磨难的人们……最后又想回了这一刻……
海洋姐说的对,我们正是应该是放肆的年纪……而且我们正值当下……
我总是给自己绷着一根紧紧的心弦,而这根心弦随时都会断裂,断裂后在我的世界里横冲直撞,那会瞬间把我的思绪情感变成一团乱麻,我必然会崩溃不知所措……
最近以来整夜整夜的失眠……然后到天亮后听着窗外虫鸣鸟叫……幻想要安身立命……又在天边泛起鱼肚白后破灭……又在白昼里缝缝补补……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当下我的青春……我只是一个刚长大的孩子,在昨天,又或者是前天长大……
……
这一刻我去他娘的生活!该死的生活!还有该死的明天!
……
“干!”
这一刻我们在青春里碰杯……然后满饮……
……
这一刻我们席地而坐……关着灯光,就着月光……
……
这一刻我们真真切切地活在了当下…..
……
月光很美,美的让我想哭,鼻尖发酸的味道是酒精给的意外惊喜,我无法克制情绪的蔓延,就像我无法抗拒明天的到来……而明天一定会到来……我只能一口一口的……大口大口的咽下苦涩的啤酒来试图逃避和掩盖。
海洋姐只是不语,沉默的陪我买醉……
是的,买醉。
……
手里的啤酒已经见底,我又开了一罐,这才发觉气氛有些压抑,我好像很扫兴地给这样美好氛围上了悲伤的色,于是玩笑的说道:“什么时候失眠不吃安眠药改喝酒了?你是听哪个赤脚医生的偏方学来的?所以这是谨遵医嘱吗?”
“你的笑话很冷……”
我的玩笑换来的只是海洋姐一个白眼,不过海洋姐却很有眼色的又重新开了一瓶啤酒塞到我手里。随即又郑重其事地补充道:“我们村的赤脚医生姓江……”
我哑然失笑……
……
靠着床边,我们都在良久的沉默里不语,在酒过三巡后片刻的宁静和自我治愈才是这一刻最需要的东西,我们都习惯自我享受自我治愈,所以这一刻我们都没有欲望主动去打破这份沉默……
……
“江航……”
“嗯?”
不过沉默终有时,我们总是需要一个恰逢其时的宣泄地出口。
海洋姐率先说出了声,难得的随即便宁静烟消云散。
“我其实不想靠夜夜宿醉来麻痹情绪的……这样太病态了……”
海洋姐环抱着膝盖,望着远处怔怔出神,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有成片成片亮起的灯光……高楼大厦林立的霓虹,车流不息……还有所有的人间明灭……那里离我们很远很远…..而我们此刻就像要渴死的鱼一样……看着大海,望着那人间的灯火明亮……然后幻想着春暖花开……
海洋姐顿了顿,随后转过头看向我又说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折磨自己吗?”
不等我张口说话,海洋姐又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怀抱里自顾自的说道:“因为我觉得很爽……包括我生病那段时间……我其实觉得痛苦对我而言是相对安全的状态……我的感情观也多少是这样……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感情……我不知道怎么正确的爱与被爱……”
我看着海洋姐,她的好像身体消瘦的厉害,现在更像是一只受伤的白色小猫,蜷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默默舔舐着伤口……她的伤口在白色的皮毛上,留着红色的血液,白与红惊心动魄……
“其实很可怜的……本应该是出厂设置带出来的东西……别人都在卷事业卷生活质量,我在这里摇尾乞怜祈求着爱与被爱……很荒谬……但我很想拥有……”
……
“我不算是一个真诚的人……”
“怎么样才算真诚?”
我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海洋姐只是摇了摇头,从我嘴里夺过香烟杵灭在了地上,火星很快泯灭,只有烟雾缭绕,我不禁侧目看向她。
“你不懂……我虚伪又夸张的表达形式里表达的都是真实的一部分……我经常谎话连天,总是下意识的掩藏自己……其实本身就根本没有什么,但我总觉得我在裸奔……”
海洋姐把玩着熄灭的烟头,过滤嘴里的海绵黄的发黑,我都能想象的来海洋姐现在指尖的味道,那味道同样也长在我的手缝……
“我必须用什么来遮掩住一部分的自己,我爱也爱不痛快,恨也恨不起来……我想去爱,想去恨,想去酣畅淋漓的大喊大叫,我做不到……我不会……很多次感觉自己在快要疯掉的边缘,我都只是张了张嘴……我并不敢这样子做……我平时乖张易怒大喊大叫,直面自己的时候畏手畏脚,我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毫无社会地位的,满嘴谎言的,虚伪自私的人……”
……
说到这里,海洋姐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又说:“但我没有办法……我有时候觉得我的抑郁症是装的你知道吗,我感觉就是我奢痛,我不懂,我不明白,其实我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只是总会在关键时刻抽离,真不懂自己……”
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海洋姐了,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宽慰。
……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苦楚,我们没有感同身受的能力,所以也没有理由去对别人的生活评头论足,有共情能力纵然是好的,因为没有办法去替别人分担烦恼,所以做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充当听众和情绪垃圾桶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大的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