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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可怜(四)

第148章可怜(四)

那囊·巴桑杰布睁开眼时,外头天光已然大亮。聒噪的蝉鸣刺破窗纸,一股脑地往屋里钻。他口渴的厉害,嗓子也干得冒火。在高亢且持续的蝉鸣声中,他因宿醉后的头晕目眩迟滞了片刻,随即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拉隆……拉隆……”

拉隆·丹巴格列倒是比他酒量要好,老早就醒了。刚巧这会儿王府的下人送来了午膳和醒酒汤,他睡饱了又觉得饿,灌了两壶水后就跑到桌边大快朵颐了。所以一时间,也没听见内间有动静。

“……”唤了两声,没有人理会,那囊·巴桑杰布心下一震。

他慌张地从床上爬起,尽管浑身无力,却勉强维持身体的平衡,跨着大步往外走。吃得正投入的拉隆·丹巴格列,突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那囊·巴桑杰布见到熟悉的的桌边狼腰虎背,心底那抹在陌生环境中陡然升起的对未知的恐惧,一下子消散不少。然而,看见拉隆·丹巴格列头也不回,佳肴美馔发出的香气又是那样勾人,他不免有些愤怒。

“拉隆。”

“杰波?”

这下,拉隆·丹巴格列终于听见了。不仅如此,他还听出,尽管那囊·巴桑杰布喊出的这一声带着宿醉后的嘶哑,甚至莫名的有些迷人,但那其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却并不含糊。于是他赶紧撂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酱香肘子,随手擦了擦油乎乎的嘴,转过身来,低下头,唯唯诺诺道:“您醒了。”

那囊·巴桑杰布将垂下的拳头捏紧了,却没有说话。

他绕过低眉顺眼的拉隆·丹巴格列,如同绕过一座小山丘。桌上的美食已被人风卷残云了一番,一眼望去,杯盘狼藉。他没动那坛飘香的酒,提起被挤到桌边的茶壶,仰起头就是一顿灌。

“杰……”

“住口!”

冷水伤胃,拉隆·丹巴格列正欲提醒,却被压抑着怒火无处发作的那囊·巴桑杰布直接堵死:“你可是大论的长子,不是酒囊饭袋!”

“昨晚在宴席上,你做得很好,可你看看你现在……”那囊·巴桑杰布怒视着眼前的心腹,用吐蕃语训斥道。

正低着头的拉隆·丹巴格列看见自己油腻的手,自知理亏,但仍忍不住分辩道:“杰波,这里的饭菜棒极了!蜀王虽然收了咱们的东西,可空口无凭,她随时能反悔。趁她现在还肯以礼相待,我们就吃个痛快……”

“……”

不知怎的,那囊·巴桑杰布竟然觉得他这番话不无道理。当然,是指第一句。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残局,深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学问颇深。

吐蕃人的吃食没有色香味俱全这种讲究,但大虞有。且雪原的青稞酒酸甜爽辣,表里如一,很难醉人;而蜀中的剑南春甘冽绵柔,表里不一,后劲十足。正如他所认为的一样:吐蕃人质朴,中原人狡诈。

“你说的对。”

“但再狡猾的狐狸也玩不过聪明的猎人。”

那囊·巴桑杰布将光滑的青瓷茶壶往桌上使劲一拍,哗啦一声脆响,壶身上烧制的那簇精美的荷叶莲花图顷刻间四分五裂。拉隆·丹巴格列一时愣住了,直到他看见那囊·巴桑杰布擡起的掌心里,隐隐流淌着鲜红的液体。

“杰波!”

“不必担心,”那囊·巴桑杰布用家乡话安慰着拉隆·丹巴格列,并抽回被他拿去的手,“我去打探消息,顺便看看蜀王,是否真如当天我们见到的那样‘面目可怖’。”

……

“伤了手,找大夫给他看看就是。”

“执意乱闯?”

“速速报与殿下!”

姚知微收到消息时,脸上殊无异色,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从冗杂的文书中擡起头,将手中紫毫笔搁在笔山上,漫不经心地揉着手腕。

因为心怀愧疚,主动替徐静姝当值的卫硕听到管事的汇报,当即从案牍中起立:“那个拉隆·丹巴格列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殿下,如此无礼之人,不可轻饶。”

“士彦,不要冲动。这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他可能才是这支使团真正的主人。”

姚知微将今早飞鸽传来的纸条揉成一团,精准地抛在了卫彦的桌子上:“虽然晚了一步,但还是有价值的。”

“这……”卫硕迅速看完那两行小字,转头望向主案上的姚知微,眉头一皱,“按这字条描述,这个行为嚣张的‘拉隆·丹巴格列’才是吐蕃使团真正的领袖。虽殿下所想一致,可他想做什么呢?”

“他想做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能做什么。”

姚知微停下手,转了转腕,开口,语气散漫:“剑南是本王的地盘,可不能让他们闹事。调一队玄甲军,一半守好驿站,一半守好小院。”

“至于真正的大论长公子——”

“园中景色正好,把他请到水榭那儿,就说本王邀他赏荷。”

“是!”

管事领命去了,卫硕不解其意:“殿下之前说,要扣了大论长子做人质,现在是改变主意了?”

姚知微从桌案上堆叠的文书中抽出一张信封,用双指夹起:“本王外出的时日里,雪域高原上传递消息的速度慢了。原定三日一次,可这二十七天,拢共就收到了三张字条。”

“三年了,这条线从未出过差错,毕竟吐蕃的王也借此同本王所代表的朝廷保持联系。”

“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们的人在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就是逻些城内变故陡生……”

卫硕的脑筋转得极快,脸上的担忧之色也愈来愈重:“貌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难道那囊·扎吉次仁已经等不及,对乌则赞普下手了?”

“或许吧。”

姚知微收指,将信封扣在案上。

那囊·扎吉次仁的野心,跟司马昭之心差不多,吐蕃贵族中人人皆知。毕竟乌则赞普子嗣艰辛,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存活至今,而且年纪还不大。至少,跟大论和大论的长子比,还是太年轻。

一旦乌则赞普去世,主少国疑,积怨已久的新旧贵族之间没了能压制、平衡双方势力的王,吐蕃必定会爆发一场惨烈的斗争。新贵族拥立的一定是赞普独子,旧贵族则必以那囊·扎吉次仁马首是瞻。乌则赞普为继续勃达赞普以及自己的新政,挑选托孤臣子时旧贵族准比新贵族少。

然而,谁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暂时还说不准呢。毕竟那囊·扎吉次仁,可不想再做什么大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终究还是低了头。作为吐蕃王室资历最老的成员,若是赞普去世,其子也跟着“意外亡故”,那王室内部推举起来……

卫硕沉思片刻,道:“可,若是那囊·扎吉次仁成功了,哪怕他儿子入蜀的这路绕得路再远,他的信差也一定能通知道。”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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