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你的孩子，其实并不是你的孩子
中午，江波和金哲一起走进食堂，金哲兴致勃勃的问：“今天的这水晶肘子不错，要不要来一份？还有这芥兰菜，炒的很清爽，你看呢？”江波无精打采的说：“都行，随你。”金哲又说：“哈密瓜也新鲜，你要不要也来一牙？”江波还是那副死鱼样子，“可以。”一看江波今天变得这么好说话了，金哲有点不适应，“那这鱼呢？来一条？那虾呢？来一份？”金哲故意逗他，却发现自己失算了，江波眼睛立刻有神的看着他，“好啊！刷你的卡！”
“你、你装可怜，故意给我设陷阱呢啊？”金哲苦笑，他倒不在乎是谁买单，果真的买了一堆江波爱吃的菜，摆了一桌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怎么坑害我？”江波剥了一颗虾仁，向上一扔，仰头吃进嘴里，拽拽的小样儿，拿眼睛瞟着金哲。在食堂都不忘记炫技，引得小护士们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对着这边窃窃私语。
金哲脑袋凑近江波说：“低调点！你看咱们医院，就你一直热度不减，我天天跟你站一块儿，每次都得体验什么是风口浪尖。阿姐可不喜欢太高调的人啊！”
江波吊儿郎当的样儿，一听到金哲说阿姐，仿佛萧蔷就在眼前似的，当即收敛了很多，“别磨磨唧唧的，快说啥事？”
“还真有件事儿，你答不答应吧？”金哲一边剥虾仁儿，一边慢悠悠的说，故意吊着江波的胃口。
看着金哲神神秘秘的样子，江波被吊起了兴趣，脑袋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说：“你不会是想让我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吧？”
“想什么呢你？就你那智商够得上跟我一起杀人放火？我脑子进水了都不敢这么想。”金哲嘲笑着，实话实说，还不忘一边说着一边把剥好的虾仁一下塞到江波嘴里。堵住他回嘴的同时，还不忘对他怒目而视。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妥妥的成了宠溺。
旁边座位“扑”的喷出了一口汤，场面华丽。对面的小护士大惊小怪的惊呼：“项巧巧，你干嘛呀你？你看看你，喷了我一身的汤。”
“啊，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擦擦。”巧巧赶忙拿出纸巾。
“我说不坐这里，你偏不，你看看！”胖胖的小护士气呼呼的说。
巧巧赶忙拉着她走了，头也不敢回。
金哲和江波扭头看了下，江波就不再理会，金哲倒是竖着耳朵听着，等她们走后，对着彼此“扑哧”一下笑了。
一顿饭下来，金哲说了正事儿，江波也倒了些苦水。不过金哲拜托的事儿，倒是真让江波有些为难，不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还是真的需要他帮忙？江波这几天本来在躲着萧蔷，他内心十分矛盾，既希望萧蔷看到自己的心意，又怕萧蔷看到后拒绝了，自己就再也没有接近她、保护她的理由。直到昨天晚上看到萧蔷巧笑嫣然的对一位儒雅镇定的男士说话，他内心开始怀疑，他对萧蔷的感情他自己明白，可是萧蔷呢？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项东是一位儒雅内敛的人，虽然有些木讷，但是听起来也未必无趣，萧蔷吃馄饨对着的那位男士看背影，跟项东是一个类型的人，或许萧蔷就对这类性格着迷呢？
金哲说：拜托他约一下萧蔷，因为那天月下聊天触碰到了她的伤口，虽然金哲也没分析出来具体是什么，但是萧蔷愿意跟江波探讨这个话题，就是好的征兆。
金哲上午接到大伯母的电话，声称萧蔷在吃饭的时候好像无意的问过闻妈妈：“外婆就只有妈妈一个女儿吗？”闻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敷衍了过去。打电话给了楚敬慧。楚敬慧思考了几天，结合上次回去看望萧蔷，她的表现，觉得她们母女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所以想请江波试着跟她聊天，看看到底是什么心结？楚敬慧就知道怎么跟萧蔷去解释，如果自己贸然去问，那萧蔷未必肯说。
江波听完也问了金哲：“那萧蔷问的答案呢？外婆是不是只有楚伯母一个女儿？”
金哲想了片刻，“楚伯母没说，据我所知，是。”
江波考虑了一下，还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萧蔷接到江波的电话有些意外，江波邀请她周日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上一堂绘画课，萧蔷迟疑了几秒，还是答应了。阿叔在一旁听见，心里有些高兴。
周日早晨，江波的车准时开到了院子外面接萧蔷。萧蔷出了门，穿着朴素大气，后面还跟着阿叔拎着一个大箱子。江波赶忙下车接过阿叔手中的东西，放到后备箱里，扭头对萧蔷由衷的说了一句：“你今天的样子，真像我初见‘闻妈妈’的样子。”江波口中的闻妈妈是指楚敬慧，他看到萧蔷迎面走来，想起楚敬慧当初也是这样迎面走来，抱着他下车进了福利院。
萧蔷不知道江波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知道前几天随口一问闻妈妈，一定泄露了自己的心事。萧蔷上车，对他浅笑不答。
跟阿叔告别，江波开车走了，路上还没闲聊几句，就到了福利院。江波送萧蔷去了教室，自己就去院子里带着一群小朋友做活动。萧蔷还是第一次给孩子们上课，江波告诉她，“福利院的孩子，不能去学校正常学习的那部分人，基本都是有些缺陷的孩子，所以他们关键不是学习，是要体验，体验人生还有各种丰富多彩。”江波是感谢萧蔷当初的陪伴，教他绘画的过程，释放出的情绪，改变了他的人生。也就是那时候，江波立志要成为一个对别人有帮助，能给别人的生活带来美好色彩的人。
萧蔷就是被江波说的话打动了，才答应下来。萧蔷准备充分，不仅考虑到了耳聪目明的孩子能看到听到的东西，还特意准备了给盲人孩子能触摸到凹凸起伏的画板，她对每个孩子单独指导，十几个孩子边学边玩，都很开心。江波早早的结束了自己的课，过来萧蔷这边帮忙。走到教室门口的江波，看到萧蔷正蹲在一个盲人孩子身旁，用她的一双手罩住了这个孩子的手，四只手中间捧着一个红红的苹果。萧蔷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这个圆圆的苹果，就是红色的。你感受过冬天的午后晒过的太阳，暖暖的，很喜悦，就是这个苹果的颜色。来，你尝尝，能吃出太阳的味道吗？”
这个孩子慢慢把苹果放到嘴边，十分珍惜的咬了一口，仿佛它不是一个苹果，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好甜，有太阳的味道。”
萧蔷听了这话，笑的更开心了，江波的眼睛却有点湿润。这个被遗弃的孩子，此后应该吃到苹果，会想起冬日暖阳，冬天晒到温暖的阳光，口中会涌出丝丝甜意吧？
看到萧蔷温暖的笑容对着孩子们逐个耐心讲解色彩斑斓的世界，江波感觉眼前的萧蔷也是彩色的，他竟然不敢推开门，不敢出声，怕破坏了这美好。就呆呆的在门外望着，直到萧蔷结束课程。
萧蔷走到前面转身跟小朋友们告别的时候，才看到江波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露着个大脑袋。
出了门，萧蔷问：“站着多久了？也不进来帮帮忙？”语气带着戏谑，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江波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确实是想过来帮忙的，可是发觉我除了会吃苹果，好像帮不上什么。”萧蔷这才知道他原来在门外那么久了。抬头迎上江波深情的双眼，萧蔷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赶忙转移话题，“帮着收拾一下吧，这些都是给小朋友们留下的。”萧蔷一边指着屋里各种各样的用具，一边对江波说。江波赶紧回了神，从萧蔷身边，跨进屋子过去收拾，谁知脚下一个没留神，差点没绊倒。萧蔷被他这样子逗笑了，一屋子的小朋友更是笑的肆无忌惮，清澈明朗。唯独留下江波一脸窘迫，暗暗骂自己：“为什么掉链子的时刻，都是在萧蔷面前？！笨死了。”
谢绝了福利院的邀请，江波还是带着萧蔷出去吃饭。两人没开车，就悠闲的走着路。
“今天真是感谢你，我没想到你准备的这么充分，连盲人孩子都考虑到了，开始的时候，院里只是考虑让他们去感受一下课堂的气氛，毕竟天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对孩子来说，太单调了。今天来上课的这个盲人孩子，还患有一定程度的小儿麻痹，所以特殊学校也不收。”江波说着说着仿佛把自己带回了住在福利院的日子。
“其实不必感谢我。应该说感谢的人是我。”萧蔷抬眼看了江波，目光温和，“我一直不敢面对自己失去了孩子这件事，我觉得他选择了我，我却没有保护好他，让他从出现在我肚子里就开始担惊受怕，为我躲过一劫，我却连能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能力都没有。”萧蔷说着的时候眼神黯淡了，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忽然多了一缕光，“上次你带我来福利院，一群孩子围着我玩蹦蹦床的时候，那些小小的、鲜活的生命让我很感动，他们的笑容天真澄澈，哪怕被父母遗弃都没有一丝怨恨，我想，我的孩子应该也是，他不会怨恨我。”
“早知道你为这件事忧心，我应该带你去医院。”江波又开始调皮了，“要么去火葬场也行。”
萧蔷恨恨的盯了他一眼，这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还没开口，发觉她误会了江波。
“其实，我们人类总是自大。有了灵性未必认知就是对的。人们认为，这个生命是自己带来的，可是事实上呢。”当萧蔷以为江医生要给她普及生物进化论的时候，江波的思维又跳了。
“你的孩子，其实并不是你的孩子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边，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达到的明天。
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象他们一样，
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你是弓，儿女是从你那里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