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江波回忆初见萧蔷
祥善的一家人,即使经历磨难,也依旧会让祥善的生活底色冲淡磨难带来的痛苦。郑家则刚好相反。
此刻,离郑娇住的别墅不远处的海景别墅群里,郑娇的母亲郑丽华正在房中训斥女儿。
只听着郑丽华对着郑娇咆哮着:“我让你回来就是个错误!你个蠢货!你让她死有什么用?她死了你能得到公司还是能得到股份?”
郑丽华气的在桌子前团团转,嘴里不停的咒骂,几次想要伸手抽她,硬生生的忍了回去。郑丽华觉得母女本就生分,这么些年总算稍有缓和,强忍着没动手,可是火气却怎么都忍不下去。
又气的转了几圈,继续骂道:“你觉得男人靠得住?就你那个项东他能靠得住?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鬼迷心窍了!当初告诉你,喜欢可以玩玩,你非要动真格的。他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还非要嫁了,现在还不知道后悔吗?”
郑娇跪在地上,腿都要麻了,却一声不吭,任由郑丽华咆哮。
“你以为弄死他前妻,他的心就属于你了?男人的心永远只会属于他自己!你知道吗?!”郑丽华恨不得提起郑娇的耳朵,把声音给她灌进去:“但是你手上一旦沾了血,有了人命,你这辈子都洗不掉!你懂不懂?”说到后面几句话,郑丽华的声音又接近于咆哮,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掏光了。
郑丽华气的坐在椅子上靠下来,眼睛刚好正对着女儿那张娇艳的脸。郑娇那倔强的表情,弄皱了那弯弯的柳叶眉毛,别说,女儿长得是真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啊!
郑丽华看着女儿的脸,想到自己的过去,不由得恨恨的说:“一个女人,连脑子都没有,光有个脸蛋有什么用!”说完气的自己手都颤抖了,郑娇以为母亲骂的是自己,丝毫没往深处想。后来她想到这一幕,恍然大悟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郑丽华又站起身来,来回来去的走起路,以缓和自己激动的情绪。
郑娇依然倔强的不说话,跪在地上听母亲训话。犯了错,跪在地上接受母亲训话,这是她们家的家法,从小她就知道。虽然长大后再次回归这个家,母亲动用家法很少,可规矩还是在。
这次她依然没和母亲顶嘴,不是不敢,是不屑。在她眼里一直认为母亲从来只认钱,怎么会懂爱。这次母亲也说错了,她没后悔!当初假孕,既是为了骗项东,也是为了骗母亲,她要嫁给自己选的男人。虽然萧蔷抢走了项东三年,但是项东是为她而生的,她迟早会让项东明白。
第一夜,他是那么温存,他对她不是发泄欲望,是爱怜。她知道他们之间惺惺相惜,他内心是喜欢她的,只是项东太软弱、太善良,暂时被萧蔷蒙蔽了。项东越是如此,她越是喜欢。母亲怎么会懂?母亲这辈子真的爱过吗?没爱过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育她!
郑丽华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见跪在地上的郑娇不言不语,面上却毫无悔色,知道她还是没有听进去,心想虽然不是一手抚养长大,可这性格是真像自己啊!
郑丽华长吁一口气,脸色稍微缓和,可语气依旧严厉的对郑娇说:“你可以蠢,可以笨,但是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做什么蠢事,别怪我找个园子把你锁起来,你这辈子别想出门。”郑丽华作为一个母亲虽然不是很合格,但是她对郑娇的爱是真心的,骂完了她,她还是想着要怎么护女儿周全。
“现在把你做整件事详细经过,给我讲一遍,不许遗漏任何人和细节,否则你知道后果!”郑丽华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女儿说。
郑娇从母亲房里走出来,已经是后半夜。她膝盖都跪青了,一瘸一拐的扶着栏杆摸到门前。她知道这件事瞒不过母亲,以为母亲出国回来,这件事已经木已成舟。既然人死不能复生,母亲再怎么责罚她,终究还是会替她善后。可是没想到萧蔷没死,母亲却赶了回来,这一顿严厉的训斥,从她长大后再回这个家还从来没有过。看着母亲脸上郑重地表情,郑娇知道郑丽华说的出来也做得出来,不免心有余悸。
站了片刻,郑娇感觉腿上的知觉已经恢复,阿三已经跑了过来,在一旁候着。她恨恨的瞪了阿三一眼,她知道阿三对她从来都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却没想到这小子还是背叛了她,跟母亲告密。否则母亲怎么会提前结束行程赶了回来?
阿三不敢跟郑娇对视,见郑娇神色疲惫,走路不稳,知道郑夫人这是又罚她跪着了。瞥见她看向自己恨恨的目光,也不敢解释,只是低着声音说:“太太到车上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就到家了。我去买点活血化瘀的药。”说完小心的扶着郑娇上车,离开郑丽华的房子向不远处郑娇自己的住宅开过去。
郑娇被母亲传唤过来教训了一个晚上,江波的舅舅也在等着江波。
金哲三人出了萧蔷家,又一起合计了半天才分开回家。
今晚,金哲得出的结论是:从萧蔷的表现来看,觉得她的心结可能和外婆有关。虽然打牌的全程她都很开心,但是提出打牌的时候,她愣了半天,神情有些恍惚,显然是陷入了回忆。
萧月忙着跟闻妈妈去取扑克牌,她没注意到,回来见萧蔷发呆,以为她是饭后神虚。萧月只知道阿姐打一手好牌是阿姐的外婆教的,还特意跟金哲说过这件事。她觉得牌局里,能跟自己丈夫旗鼓相当的只有阿姐。
萧蔷自幼在外婆身边长大。闲来无事,她缠着外婆,外婆忙着就会给她两本书,不忙就会教她打牌。阿姐还戏谑外婆这种带孩子的方法说:“外婆无意中锻炼了我的记忆能力、判断能力、逻辑能力……”所以今晚金哲提出打牌,她还仅仅以为是为了让阿姐开心。
但是金哲说的情况江波也注意到了,萧蔷的神色明显有变化。他评价这变化是:“有点黯然,说不清是因为思念,还是遗憾?”
“遗憾?”金哲跟萧月同时质疑他。在他们印象中,萧蔷对外婆应该只有思念,外婆在世,她一直陪伴,直到出国求学,三年后,外婆生病,萧蔷就赶回来,后来,外婆离世,萧蔷也一直伺候在身边。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没有遗憾才对。
江波又回忆了一下,他看向他俩:“我的直觉告诉我,思念应该有些甜蜜,然后是忧伤,但是萧蔷眼里明显有这两种情绪以外的东西。”他感觉他可以转行跟金哲竞争,做心理医生了。
金哲两口子对视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还是萧月果断,不纠缠这一个问题总结道:“我们先不纠结这个遗憾,继续观察。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是目前要做的?”
金哲被带到主题上,立刻进入角色,结合今天晚上跟闻妈妈的谈话,快速的布置了任务,然后他们就分开回家了。
江波刚进小区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舅舅徘徊在楼下,显然等他已经好久了。江波赶紧跟舅舅打招呼,停好车,一溜小跑着赶到舅舅面前问:“舅舅,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拉着舅舅赶紧上楼,给他倒茶。
除了下飞机那天舅舅接他,给送来家里,其他时间都还没来过,江波知道舅舅肯定有事找他,而且不方便在医院说。
陈院长跟着江波进了楼,到屋里坐定。环视了一下房间,收拾的还算整齐干净,看来外甥独立生活的能力还算可以,比较放心了。喝了口茶,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了。
“晚上出去吃的饭吗?”陈院长问。
“是的,跟金哲一起去的萧淑怡家里。”江波对舅舅毫无隐瞒。
“哦?去的萧家呀?”陈院长一听,刚好契合主题,都不用绕弯子了,略一沉吟,直接说到:“小波,我前几天听到医院里有些传闻……”
“哦!舅舅,那是真的!”江波听闻舅舅是问这件事,怕他不好开口,当下主动承认。
“真的?”舅舅有点被吓到。
“是,是真的。”江波还在傻乎乎的笑着往身上揽。
还好舅舅接下来继续问了。
“是你救了萧淑怡女士,并且还在配合金医生对她治疗对吗?”
“舅舅,其实那晚是我主动去的萧淑怡家里,发现她不在,无意中救下了她。这件事金哲并没有拜托我做,我是自己去报恩的。”
“报恩?”
“是的。萧淑怡母女对我帮助很多,她曾有意无意帮过我很多次。如果当年没有遇见她们,我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我。”江波语气诚恳的跟舅舅说。
这段回忆他还没来得及跟家人分享,他一直想要找到恩人再和家人一起登门道谢。他开始动了念头想要找到萧蔷是从自己车祸后跟亲人团聚时,他以为与萧蔷最后一次相遇才相隔两个多月,怎么都应该容易找到恩人。
可是天不随人愿,越是想要找到她,越是发现毫无线索。本以为萧蔷一定是在那咖啡店附近上班,可是蹲守了好几次都没见到过。甚至都问了王院长好多次,关于当初萧蔷母女来福利院做义工的事情,可都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现在他终于找到恩人了,他觉得他能亲人相认,萧蔷对他的支持和鼓励帮助很大。今天就先跟舅舅说了他被萧蔷母女相助以及在王院长那里了解到的所有情况。
他第一次见萧蔷,是他6岁的时候,那时候小江波被解救后不久,和一样联系不上家人的辛莉一起被送进了市中心福利院,就是那个他长大的地方。
13岁的萧蔷跟着妈妈一起到福利院做义工。小江波永远记得那个第一眼被他误认为是姐姐的萧蔷,陪他度过的那些温暖快乐的日子。
此前,他被送去第一天就见到了萧蔷的妈妈楚敬慧女士,是楚敬慧女士把他抱下车,带他们洗澡,给他们换衣服,安抚他们的情绪,带他们熟悉环境。楚女士看到这两个孩子,身体瘦弱,十分单薄,眼神惊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不忍心去想他们吃的苦,看向他们的目光,眼睛都有些湿润。之后的几天,小江波见过这位妈妈好几次,但是他从来都不靠近,看她过来也是和看到其他妈妈们过来一样,下意识的蜷缩、闪躲。楚敬慧女士做慈善一直都是用母家姓氏,从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大家都称呼她为“闻妈妈”。
江波也是后来才感受到:楚敬慧女士一看就是一位有身份地位的人,她的言谈举止透露出的娴静淡雅,不是穷苦人能一两天能练就的气质,这静雅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一定是需要浸润在书香门第或者富有涵养的家庭里,长久浸润,才能显现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