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郑娇的第一次报复

晚饭后，一家人聊天，江波终于解开了多年的疑惑：自己丢失后，一家人找了很久。外婆的丧事在即，几乎都是舅舅料理。父亲又是要照顾病倒的母亲，又要抽出精力来打听他的下落，几天下来，自己也病了。本以为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得到线索，却不料是有人看见江波被一个中年男人扛走了，说着过程，警察推测是人贩子。确认是人贩子拐走了江波，父亲的心一下子凉了，知道要找回江波的希望太渺茫了。

那个时候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一般有三种结果：长相好看的被卖到不能生育的富人家，这是最好的结果；其次，就是被折断手脚去讨饭，还有更残忍的，直接被卖了取人体器官。

父亲没敢告诉母亲，那时候陈昌茹已经有了失心疯的症状，他怕她再受刺激，这条命就没了。只能自己撑着，没事就偷偷掉眼泪，如果不是为了赎罪，他早就心一横，卧轨了。母亲当时一心思念儿子，整日蓬头垢面的抱着小江波的衣物，眼神空洞无物。陈昌奇只顾得上妹妹，没顾上妹夫已经消瘦的不正常，直到一天江亦安病倒，这病情来势汹汹。

为了找儿子，医治妻子，半年来，江亦安没怎么顾得上生意，索性关停了药铺，转手出去。现在自己病倒，家里的钱花的差不多了。为了不让一家人拖累大舅子，江亦安一咬牙，把房子也卖了。当时江亦安想：如果自己病好了，钱还能再挣；如果自己好不了，就是天意，他留下这笔钱，让她们母女跟大舅哥住的近点，也好有个照应。总比让昌茹回去原来的家里见到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触景生情。她撑不住，也走了，心澜可怎么办啊？！想到这里，江亦安不敢再往下想。

好在上天垂怜，陈昌奇拖了多少关系，求医问药，总算把妹夫治好了。经过这件事，昌茹好像从这种痛苦里，减轻了一些另外的痛苦。疯病的时间越来越短，后来也慢慢稳定了。一家人劫后余生，又一边生活一边继续寻找江波。

江亦安痊愈后，征求了昌茹的意见，他们还是回了北方，重操旧业，把药铺开起来。本来目的是想：为着寻找儿子，他们需要挣更多的钱。结果生意做大了，寻找孩子的过程中，发现丢了孩子的家庭还是很多。将心比心，自己经历着这样的失亲之痛，他们开始帮助那些为了寻找孩子，经济上难以支撑的家庭。结果相互回馈，他们的生意反而做得更大了。

忙碌的寻找，忙碌的做生意，忙碌的帮助其他同样的家庭，让江波的父母身体反而没有继续恶化，终于撑到了和江波重逢的这一天。

江亦安被救治的这段时间，正是江波被解救后，联系他家地址联系不上的时间。江波只恍惚记得他们的住处，根据描述，警察锁定了几个位置，可是联系上，得知主人都不姓江。警察觉得可能孩子小，还描述不清地址，又经过了一年的辗转，也可能记混了。后来在交接孩子的时候，把情况跟福利院说了一下，王院长见江波思路清晰，抱着一线希望，让他在北某市的朋友登报寻找江波的亲人。可当时江亦安的病还没好，一家人没想着回北某市，报纸也没看见。他们的重逢就这样，被推迟了十多年。

一家人说着过往，心中感慨万千。好在一切苦难都过去了，现在终于团聚。他们乐观的认为：一切安排自有天意。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好事情。如果它还不是好事情，那么放心，这件事还没到最后！

江波康复后选择学医。家里商量了一下，都尊重他的决定。等他拆了线，舅舅给他申请的国外留学名额终于也批了下来。虽然大家都十分不舍，但还是全家出动，送他到机场。

临行前江波自然是反复叮咛父母和舅舅照顾好身体，劝姐姐早点留心给他找个合适的姐夫。至于小汩，他更是拉过来叮嘱了半天，仿佛是在叮嘱丢失的自己：“要替我好好照顾父母和姐姐，你是家里的小男子汉！你记得了吗？下次哥哥回来见你，要见到你更结实，更厉害，知道吗？”

小汩重重的点头。

一家人挥泪分别，相聚没多久，又要分开，难免不舍。可是，家里人都明白：孩子是鹰，只有放出去才能成长！

江波留学，一去7年，每年放假都会抽出几天回来。

如今，父母都很开心他学成回国。又选择了跟舅舅在一起工作，内心更是欣慰。

江波选择回到这里，是因为这个城市有太多他割舍不下的人，虽然历经苦楚，可也收获过更多温暖，他要回报这些善待他的人。

今天是江波的休息日。凡是休息，他是一定会去福利院的。没有找到萧蔷之前是这个习惯，现在找到了萧蔷，这个习惯也没改。

福利院的王院长几乎每天都在，他一直拖着不退休。慈眉善目的他把福利当成家，只有在福利院为大家服务的时候，他才觉得有成就感。每次江波来，王院长总要像欢迎孩子回家一样，过来跟他打招呼。江波早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每次回国，即使时间再短，也会抽出时间都会过来看望，这里是养了他十多年的家，他要回馈这里。

当初福利院的妈妈们好些也都在，她们都还记得他，每次江波一回来，她们就开心的问候。只要有时间就会拉他过去聊几句，像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问他的近况。

他这次回来，又是来给孩子们上课的。有些残疾儿童，没有办法跟正常孩子一样去学校学习，他小时候就看着这些和自己同龄的孩子，眼里充满了对他们背着书包正常上学的羡慕。那时候他无能为力，如今他长大了，他希望能帮助这些孩子。江波给他们上音乐课、美术课，还会教他们写字，算数。他不认为这些用不到这些，就不用学，他们有权利去探索更宽阔的生命。

今天课后，他没着急走。帮着老妈妈整理杂物间，老妈妈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收拾不动，江波索性让她去弄点吃的，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整理。

他看到小时候用过的小桌和床还没扔，仿佛它们还带有熟悉的气息。不经意间听到窗外走过的两个人对话，一个曾经带过江波的妈妈对一个新妈妈说话：“江波这孩子是有心的，找到亲人后从来没有忘了我们，时常回来。可不像小辛莉啊，从她走后我一次也没见过她回来。以前这两个孩子形影不离，跟亲兄妹似的。”

另一个声音安慰着说：“人各有志。也许未必不想回来吧，现在的孩子太忙了，万一抽不出时间呢？”

第一个妈妈继续说：“再忙有我们小江波忙吗？小江波可是当了医生了，医院工作多忙！再说了，孩子还送出国7年呢，哪年不回来看看？还是得看人心。”

“是呀，是呀.......”另一个声音听出了她心里的不满，应和着说。

两个身影伴随着脚步声慢慢走远了，留下了怔在原地的江波。他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辛莉这个名字了？曾经以为会是一辈子的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云淡风轻。他回这里，每次想念的都是萧蔷，这次如果不是听到妈妈们提到辛莉这个名字，他甚至都忘记了曾经在自己的生命里，这个人有多重要。

人啊，只要向前看，往前走；经历的越多，遗忘的越多；而恰在此时，真正重要的东西越会突显。年轻的时候哪里分得清？岁月洗礼后留下的才是你应该珍视的！

福利院的妈妈们其实不知道，辛莉回来过。只是辛莉从不进门，把车停在门外的巷子边，看着这院门发会儿呆，她内心是怀念福利院，也想念江波的。这个世间，法则公平：谁亏欠谁偿还。离开福利院，辛莉再也没有遇见过像江波对她那么好的人。

今天辛莉也来了这里，还是一样没有进来，坐在车里看着院门发呆。

她想起前几天阿三的回话：“萧蔷被送到医院了，据说是身体虚弱晕倒，被一个姓江的医生给救了。”

“姓江？哪个江医生？和萧蔷什么关系？”

“这个……小的没问出来，只说是他们新来的外科医生，叫江心洋。”

“江心洋？！”郑娇搭在栏杆上的手，不禁用力捏了一下，吩咐阿三下去继续打听。

今天，心里又是烦闷，想要出来走走，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下意识说了句：“华章路。”说出口后，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什么一听到姓江的就和江波联系在一起呢？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怕刨出来跟项东对比以后，她更想念江波。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郑娇忙着去找别的事情来想，可是无论想什么都能联系到江波，怎么都挥之不去。

原来后知后觉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人最怕对自己说一句：早知道的话，当初就……，可是现实里，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又怎么回得去当初。

10多年前，辛莉在福利院被妈妈郑丽华带走后，就改了名字，户口本上登记着——郑娇。郑娇先是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怕耽误了她的功课，郑丽华就送她去了上海读书。郑娇成绩普通，她妈妈也没指望她能在什么学术领域成为什么人才，又给她选了另外一条路——送去女子学院学了礼仪和各种才艺。

郑丽华觉得女儿一定会嫁入豪门，学这些才是应该。郑娇不知道为何过了10多年，郑丽华会待她如此好？难道是良心发现了？可是一想到“良心”这两个字，就用在这个保养的十分好的颐指气使的女人身上，怎么都不适用。但是郑娇对这一切都接受了，因为母亲想让她走的路，确实也是她想要走的路，既然如此，何不表现出顺了她心意的样子？

学成后，郑丽华带她去参加一个酒会，郑娇漂亮的脸蛋加上出众的气质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郑丽华把她引荐给自己的好朋友，其中一个好友引荐她认识了一位香港富商的少爷，到此时郑娇才明白，原来母亲为她打算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借着女儿嫁入豪门，她来使用这人脉资源。

郑娇终于出手了第一次对母亲的报复——她放弃了这小少爷。转过头就对小少爷的父亲——富商本人发起了进攻。这富商离异不久，还没有再婚，身边一直就不乏暧昧的女人，争抢着往上扑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可是郑娇是谁？那些女人她能看在眼里？果不其然，几个欲擒故纵就让富商上钩了。

当郑娇和自己的这第一个男人，比母亲还大10多岁的老头生米煮成熟饭，郑丽华气的暴跳如雷。富商确实出手阔绰，对郑娇不惜成本、挥金如土，本以为会修成正果，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富商之前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截了胡，先她办了婚礼！据说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了那个女人手里。

郑娇也想得开，一个半老头子，就是她第一次反抗母亲的工具而已，扔了就扔了。这富商除了钱还能有什么，他愿意对她挥金如土，是因为钱对于他来说也就是土，不代表自己对他而言就有多特殊！郑娇如愿得到了一大笔钱，虽然跟老头子的家业比起来，不值一提，可是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郑丽华知道郑娇没有继续争取，跟那个女人较量，又是雷霆震怒。郑娇每次看她这样，都是暗自得意，她终于有力量报复母亲了。郑丽华后来允许她回了s市，此时，她的复仇计划正需要帮手，郑娇又被纳入计划之中。其实，郑娇心里明白，母亲的每次安排都是有目的的，可她还是回来了，毕竟她也想念这里。

郑娇在车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福利院开出一辆车，开车的青年长相俊朗，车子出门拐弯就消失在道路尽头。郑娇略看了一眼，隔着车玻璃并没看的十分清晰。那时候的她也没特别在意，她压根没想到，就这样擦肩而过的是——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