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家人相认
次日上午江波休息。陈昌奇院长已经得知了自己的外甥江波救了萧蔷的事情，也知道他和金哲借用了一晚上实验室。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没有直接去询问外甥。他对江波是完全信任的。
在舅舅眼里，江波因苦难辗转到这个城市，后来苦尽甘来，和亲人团聚，只见到他对这幸福格外珍惜，从未有过一丝怨恨。虽然江波幼年时期开始，就经历了很多苦难，可他的内心却没有萌生黑暗。仿佛这些经历只是为了洗去一般有钱人家孩子的骄纵和戾气，反而让江波多了些待人的宽容和温厚。
那次重大车祸之后，江波身体恢复到无大碍。陈昌奇院长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请来了福利院的王院长，跟江波相认。在王院长的见证下，陈昌奇当面跟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并说他的父母亲人正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晚上就到。
江波听到完，难以置信。再跟陈院长反复确认后，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他激动的攥着陈院长的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您真的是我的舅舅吗？我找到家人了？”
陈院长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流着泪一直点头，江波看着那张老泪纵横地脸，喊出一声：“舅舅！”就再也忍不住了，扑到陈院长怀里痛哭起来。陈院长双手颤抖，抚摸着江波的头。失散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而且长成一个这么出色的小伙子，品貌端正，又有一颗赤子之心。想到这里，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过，眼泪更是止不住。
王院长在一旁看着他们亲人相认，也流了半天眼泪。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也怕他们过分激动，就赶紧安慰他们：“江波啊，别哭了，这是件高兴的事儿！你哭，舅舅就更忍不住。”
陈院长一听，立刻带着眼泪笑了。赶紧把江波从怀里拉了出来，给他擦干脸，哽咽着说：“这是怎么的了？我自己准备了好些天才跟你相认，这么高兴的事儿，咱们爷俩不哭。”摸着外甥热乎乎的脸，想着这么多年思念的亲人就在眼前，又忍不住了，嘴里叨念着：“我和你爸妈都老了，才找到你。一想到这些年你吃的苦，我就，我就……”说着说着，又把江波拽到怀里抱住，掩面哭了起来。其实这些天，陈昌奇想起这件事，没少一个人掉眼泪。
江波抱住舅舅，又哭了。他马上忍住，抬起头给陈昌奇擦眼泪，他心疼舅舅身体。即使他不是自己的亲舅舅，手术台上几个小时的撕扯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对他都有救命之恩。何况如今更有这血浓于水的亲情牵绊，他实在不忍心看他哭伤了身体。赶紧安慰舅舅：“舅舅别难过了，我这些年过的挺好的。院长和院里的妈妈们对我都很好，你看我也多健壮。”说完还特意撸起袖子，给舅舅捏捏自己的肌肉。
陈院长眼里噙着热泪，笑着拍他的胳膊，口中说着：“好！好！好！”好容易，终于止住了眼泪。
王院长在一旁看着也高兴。等他们情绪都稳定了，王院长找个借口起身告辞了，留下他们好好说话。
王院长走后，爷俩个叙旧。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舅舅坚持不让江波去火车站接站。舅舅担心江波身体刚好些，禁不住折腾，不差这一刻，就在医院等。江波也想，当初父亲就是在火车站不小心把自己弄丢的，不去接也好，在那里相认，停留久了，父亲难免更自责。
江波和舅舅聊的差不多了，就盯着时钟的指针一点点转，俩人笑着只怪今天晚上时间过的太慢。江波在床上躺不住，一会儿下了病床来回在病房踱步，又怕搅得舅舅更着急，一会儿又在病床边沿坐下来，盯着舅舅傻笑。
终于等到了病房门响了。随着门被打开，江波爸妈在前，姐姐跟在后面出现在了病房门前。看得出来，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爸爸、妈妈明显老了许多，但是面容还是那么熟悉亲切，姐姐的变化太大了，江波只能依稀从眉眼里认出来。
江波刚好在地上踱步，听见门响，回头看着他们仨，呆了半晌。舅舅轻轻提醒江波说：“小波儿，你爸妈来了。”说完，高兴的眼泪又充满了眼眶。
江波被舅舅提醒了一下，从愣怔中醒过来。他想要扑过去，却激动的不知道该迈哪只脚，感觉浑身被定在了原地，只觉得爸爸妈妈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好容易透过泪眼看清楚迎面而来的父母，他们脸上深深的皱纹和斑白的头发，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他们怀里哭着喊出来：“爸！妈！……”
江波的父母抱着怀里的孩子更是痛哭不止，嘴里不住的说：“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我的小心肝儿呀！终于找回来了。”姐姐也围上来，在后面抱着他们仨哭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陈昌茹不敢相信这次是真的找回了自己的儿子，她边哭边扶起来江波，手捧起他的脑袋，轻轻的摸摸他的脸，看清楚这清晰的眉眼，又生怕他跑了，紧紧的抱回去！哭了半天，又感觉抱着不那么真实，又扶起来看看江波的脸。终于又确认了这是真的，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江波的父母明显的老了，明明比舅舅小了十多岁，现在看上去年纪反而比舅舅还要大。母亲眼睛哭的已经有些浑浊，此刻抱着儿子单薄的身体，如获至宝，嘴里不住的说：“爸妈可想死你了!这些年我们没有哪天不想你啊！我的孩子，你让爸妈好找啊！”一边哭，一边心中感念上天的恩赐，总算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见到了儿子。
舅舅早就来到了江波的身后，哭了半天，开始劝说妹妹和妹夫：“现在好了，终于一家人团聚了，这是高兴的事儿啊，咱们都不哭了。孩子身体吃不消。”
听到大哥发话，江波的父母慢慢止住了哭声，拉着他坐下说话。左问右问，问个不停。
江波的两只手一手拉着他的爸爸江亦安，一手拉着他的妈妈陈昌茹，高兴的回答着他们的问话。他曾无数次夜里梦见一家团聚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医院相见。有太多的话要说了，却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能爸妈问什么，他就如实回答。
好容易有了间隙，看向爸妈身后，想要跟想念的姐姐说话。毕竟他小时候跟姐姐最亲，父母忙，都是姐姐在照顾他，却突然发现眼睛哭红的姐姐，手里牵着个孩子，这孩子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江波心里一阵高兴！姐姐居然都有孩子了！他都当舅舅了！
进门时，这孩子被父母挡在身后，江波竟没察觉。此刻看他忽闪着大眼睛，看所有人哭的难过，竟然乖巧的一声不吭，就拉着姐姐的衣襟，抿着嘴巴，好奇的张望每个人的脸。
他刚要过去跟外甥说话，陈昌奇院长订的晚餐就送过来了。江波的后背还没拆线，他怕出去外面吃饭吹了风。稳妥起见，从酒楼定了一桌子菜送来医院。江亦安夫妇见大哥想的这么周到，都欣然接受安排，赶紧松了江波的手，让他好好坐着，他们帮着一起架起桌子，摆放饭菜。
见他们都不让自己动，江波站起来又坐了回来。就好好享受被家人照顾的感觉吧。
陈昌茹安排饭菜，还不忘记叮嘱江心澜：“快去把毛巾打湿了，给小波儿擦擦脸。”
心澜早就想念弟弟了，爽快的应了一声，在盆里打湿毛巾就走到江波面前。江波脸上还有些摔伤的伤口没有掉痂，心澜刚止住的眼泪，在毛巾碰到弟弟的脸时，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江波赶紧攥着姐姐的手，说：“姐，没事。”然后，接过毛巾要自己擦脸。
心澜哪里肯，又把毛巾夺了回来，跟小时候一样，说了声：“别动！姐姐给你擦。”
姐弟两人同时回忆起小时候，每次小江波淘气，弄伤了哪里，总是躲着不被父母发现，自己偷偷上药，却总是逃不过姐姐的眼睛。然后姐姐也是这口气，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别动，姐姐给你擦。”
想到这一幕，姐弟俩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
脸上带着泪花儿的姐姐，面相长得像母亲，身材比母亲年轻时稍显魁梧，她的身板儿和江波一样，像父亲。江波虽然在医院躺的，有些瘦了，但是骨头架子还是遗传了江家人，看着壮。姐弟俩相互看着相互的变化，虽然身量变了，可是这么多年，却没有隔开这骨肉亲情的牵绊，一见面就觉得亲切。
姐姐给他擦干脸，捋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说：“等你好了，姐姐给你把头发剪了。”此时那小孩子就依偎在姐姐腿旁边，睁着大眼睛看着江波。
江波被他看笑了。这么半天，没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可他却一直不恼，从始至终都乖乖的。这么可人儿的孩子，江波越看越喜欢。他笑着答应着姐姐，然后弯下腰，捏了一下孩子肉嘟嘟的小脸蛋，说：“姐，我姐夫怎么没来啊？”
“恩？！”心澜疑惑，纳了闷了，心想：这话怎么来的？我去哪儿给你找姐夫去？
然后看到接下来的表现，恍然大悟。江波玩着小孩子的脸，两只手按在他胖嘟嘟的小脸蛋旁边，向中间一挤。像极了心澜小时候欺负他的样子。只江波嘴里还叨咕着：“小家伙儿，你看什么呀？还不喊舅舅？”
心澜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伸手打了江波一下，口中骂道：“瞎说什么呀？舅舅没告诉你吗？这是咱们弟弟！”然后对着孩子说：“小汩儿，还不快喊哥哥。”
孩子显然知道他的身份，听到姐姐吩咐，立刻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哥哥好！”声音奶声奶气，十分动听。
江波夸张的“啊？”了一声。他一下睁大眼睛，指着小汩，看看姐姐，又看看孩子。嘴巴张开好大，终于在姐姐肯定的眼神里接受了这个事实。江波合上嘴巴，咽了口唾液，拉过小汩，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孩子，真的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又看了看笑着盯着他们的姐姐，难以置信的说：“爸妈又给咱生了个弟弟？！”
和姐姐对话的表情和语气同十几年前他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心澜有种错觉，仿佛这些年，江波从未离开。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好像被什么拧了一下。
岁月对这家人真是厚待！即便让他们失散，依然让他们团聚。这被偷走的十多年，并未让他们真正失去什么，他们还是彼此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因为经历过失去，所以更加珍惜这团聚。这种感觉，真好！
心澜心里感慨着，眼睛又回到了两个弟弟身上。只见江波已经蹲在小汩面前，他的大脑袋刚好对着小汩的眼睛。江波满脸温柔的揉搓着小汩的脸，小汩也不反抗，像个大洋娃娃，乖乖的任由江波摆布。心澜渐渐听清了江波咬着槽牙，含糊不清的碎碎念：“真是不嫌累啊，这么大年纪了还整出这么个小东西来。我姐这还嫁不嫁人了？天天在家看孩子得了！”
心澜没听清倒还罢了，偏偏听的一清二楚。气的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笑骂道：“二小！你瞎嘀咕什么呢？”江波屁股挨了一脚，顿时不皮了，忙放开弟弟的脸，揉着自己的屁股，笑着跟姐姐求饶：“姐，你轻点！怎么还跟个母老虎似的。”心澜被他说的无可奈何。
“二小儿？”小汩的脸被揉的粉彤彤的，不过此时终于能说话了，他学着姐姐的口气，心中疑问。
江波见状赶紧岔开话题，他可不想被弟弟知道。江波出生的时候，爷爷知道了这胎是个儿子，图个好养活，给他取得贱名。
江波又是给小汩找零食，又是问他：“小汩，告诉哥哥你的汩是哪个汩？骨头的骨吗？”
心澜白了江波一眼，也不理会。马上准备吃饭了，她拿着毛巾给小汩擦手。
“不是，不是。我是‘天公岂物欺，若此汩时序。’的汩。”孩子一边任由姐姐给他擦手，一边回到哥哥，声音格外清脆。
江波好不容易总算翻出一块糖，这还是肖医生悄悄带给他的。
相认的时候，舅舅已经告诉他，他小名是江波，学名叫江心洋；他的姐姐小名是江澜，学名是江心澜。当时说到此处，舅舅顿了一下，还是跳过去，继续说江波丢失的时候还小，能记住小名已经不错了，现在想来就是跳过去了自己这个弟弟。
“天公岂物欺，若此汩时序。”江波口中念到，他一下明白了父母的心意，不禁心中又是一阵感动。这是希望啊，不论是找到自己的希望？还是支撑父母活下去的希望？代代相传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名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