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知命阁议

华都峰，山形似一尊冲天丰碑。

古时的人们常说这里是神明为人间留的一条通道，而那“丰碑”上宛如碑文的一片片屋舍，便是神明们在人间的临时居所……

泱泱四百载，这座“丰碑”一点一滴地增添上细小的“碑文”，也使得整座华都峰抹上了一层静谧的青灰色。

可无论那些“碑文”占去了多少山体，山腰的那座十丈阁楼，始终卓立其间。

那即是华顶宫的行政中枢，首座真人处理宫务的处所，知命阁……

时过七日……

“守阁弟子景阳。”，“守阁弟子莫归雄。”

“见过掌座师兄！”

祥云雕纹萦绕的阁门外，两名男弟子分立在左右。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素服，拱手朝着面前的一位中年男子行礼。

“两位师弟辛劳！请通知一下大师父……胡风，回来了！”，中年男子亦拱手回礼道。

他剃了近乎光头的短发，身上也穿了同样的素服。眉目虽属平常，却是清清白白不怒自威。

“不必啦！大师父早有过交代:胡风回宫径自入阁，无需通报！”，左手边那个头略高的弟子笑道。

他自报“景阳”，此刻脸上的微笑也恰如阳光般爽朗。

紧接着，右手边的那位莫归雄便抬起他那宽厚的臂膀推开了阁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应门而出。

“师兄，进去吧。大师父等你很久了。”

胡风再一拱手:“好！归雄，阳子，咱们回聊！”

随即，他衣衫带起一股清风，大步踏进了知命阁……

……

通往知命阁的步道蜿蜿蜒蜒，它由一条玉阶和左右两条石阶并砌而成。日间打远看去，像是一条披满鳞片的灰白长蛇，它辗转地背负着什么，又曲折地，寻觅着什么……

在这玉石阶接近知命阁的位置，肉眼可见一男一女正在相伴而上。

“呋～我说师兄，这胡风师父回来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世人虽说“竖子畏父如畏虎”，可也不至于像你这样整个人都蔫了吧！”

齐烟儿一边喘着轻气，一边数落着身旁手拄拐棍的二筒。

而二筒则耷拉着眼皮，他一步一敲棍，一步一点头，仿佛是得了大病未愈。

“唉……唉……唉……”

一连叹了三声气后，他醉了酒般接道:“我这……我这腿还痛得很，头也迷迷糊糊抬不起来……烟儿，好师妹……咳咳……不如你去跟大师祖说我病了，我……我风寒闹得严重，等好了，再单独向他老人家请安……”

“少来！晨间早膳时你还活蹦乱跳的，咋地？景阳师父一喊你入阁见你爹爹，你就一下子改风寒了？！”，齐烟儿白了眼二筒，手上使了把劲推他。

“嗨～对牛弹琴！少侠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二筒见糊弄不过，干脆挺了挺身板，摇头晃脑念道:“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烟儿啊，真是可惜了你这楚楚动人的美貌。以后不管是谁娶了你，我都得心疼这位兄台半秒……唉，真奇怪你们这些柴米油盐，油盐不进的小娘子是怎么，是怎么……哎哎，疼疼……”

齐烟儿不由得他说完，当下改推为拽，触手之处也从二筒的后背挪到了耳朵上。

“谁是小娘子！你叫“胡双顶”，什么时候改名叫“胡扯”了！！！哼，本姑娘今天不想动粗。二筒，你就认命吧，今天说什么我也要把你拖到知命阁……”

“喂！你这还不叫动粗？喂喂，我耳朵听不见啦……你再这般，便真的没有人敢娶你啦……”……

二人就这般推推搡搡、吵吵嚷嚷，不知不觉已经踏上了知命阁的基台。

此时的阁门外只留了莫归雄一人看守。他早早便听见了二筒和齐烟儿拌嘴，奈何这守阁轮值必得留一人原地待命，也只好暗自捧腹，佯作不知。

“胡双顶，你来得还挺快。在这等等吧，首座要你和游业一起进去。”

二筒自从那日溜出宫后，便一直没机会见到他这室友。此刻听闻游业也会一同入阁，不由得收了嬉闹之态。

“莫师父，游业可好？听说大师祖这次要亲自带他回游祖村祭拜家人？”

莫归雄点了点头:“似是如此！这孩子突遭大难，还需要时间去接受。二筒，你这次溜出宫，可算是碰上了了不得的事件。以后切莫再乱跑了，再有下次，恐怕没人救得了你！”

“不跑啦，谢莫师父提醒！”，二筒自知理亏，捏了捏鼻子应道。

再看齐烟儿，她把二筒送上了知命阁，也算是完成了一桩任务。

“莫师父，二筒已经带到。这次也不知要休多少天的课，烟儿得回花木舍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待些日子喽。告辞！”

“异贼才有出没，你路上要多加小心！若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先保自身安全再说，切勿像二筒那样前去凑热闹！”，莫归雄叮嘱道。

“那是自然！莫师父，回见～”

齐烟儿归心似箭，她作了个揖，而后便快步往山下走了去……

“喂！你就这么走了，谁扶我下山呐～”

“那我可管不了喽！你有你爹爹在，本姑娘也要回去找我爹爹啦！师兄，祝～你～平～安～”

……

《善恶同途，一念清明》

知命阁内，二筒笔直地站在前厅东南一角。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开中堂上这几个白玉镶出的正楷大字，雷打不动。

而游业也站立在靠近中堂的位置，他只低头看着脚下，眼神略有些恍惚。

中堂之下，一字摆开了四把椅子。除去位居正中的那把玉石雕纹大椅，余下那左二右一的三把紫檀椅，做工也颇为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