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辉王清溪 - 拱手河山讨你欢 - 酒渍红袍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49章辉王清溪

纪云台拔营启程,六部士兵浩浩荡荡跟在将旗之后,只见黄土之上绵延百里,皆是走卒。远远的,忽然见一个少女骑着一匹石榴色的小红马飞奔而来,小红马追上了西朔六部的将士,少女风尘尘仆仆,坐在马背上双手合拢在唇边,冲为首的纪云台喊道:“天倚大将军,我喜欢你,我,我一辈子等着你!”她喊罢,晕红双颊,再不停留驭马而去。

西朔六部的士兵们爆出一阵热烈的笑声,有人冲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高喊:“三娘当了将军夫人还给我们洗衣服吗?”少女转过头来做了个鬼脸,士兵们笑得更甚。

石不转瞠目结舌地看了纪云台一眼,纪云台只当没有听见,面无表情道:“走吧。”

越金络在纪云台身后跟了许久,等大军行出半日,才找到一个机会与纪云台并驾,大白马和浅金马只差半头距离,纪云台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心事,问道:“有事?”

“陈姑娘很好。”越金络说。

“是挺好。”纪云台点点头。

越金络看了一眼纪云台的神色,问道:“师父要不要考虑一下?”他见纪云台神色淡淡,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我觉得,陈姑娘对师父是真心的。军情辛苦,若有一个人能安顿师父的起居,也是不错。”

他说完,纪云台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眼神淡淡地看着他。

越金络被他看了许久,自知语失,默默垂下了头。

“我和她,不合适。”纪云台说了这句话之后,夹了一夹马肚子。大白马脚步变快,从越金络身边跑过,带着纪云台跑到了石不转身边。

西朔军行了小半个月,浩浩荡荡入了川中。

蜀中王府得到通报之后,派了下臣出城迎接,并以辉王四殿下的口谕为命,请西朔六部暂留城外。纪云台算了算大军所带的粮草也够吃些时日,将西朔军安顿在城外后,只同越金络和石不转各携了几名随从入城。

蜀中王姓杨,名唤之。越金络刚入了城,杨唤之就带着一众川中军的将帅迎了出来,蜀中说大不带,但也有七八名叫得上名号的将军,诸人见到越金络都行了跪礼。若论起辈分,杨唤之算是越金络的皇伯父,越金络小时候他来过几次寰京,每次来都站在辰阳殿上哭,一边回忆自己和越兆荣一同读书的童年,一边说自己多想念寰京。越兆荣初时也觉得怅然,后来被他哭得久了,实在烦得厉害,只同他喝酒饮宴,决口不敢提两个人幼年的旧事。

此番越金络入蜀,杨唤之见了越金络的面,果然一把手拉住越金络,不等众人开口,先垂起泪来:“先帝这一去,我也没见上最后一面。可怜的孩子,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越金络被他哭得手忙脚乱:“王爷节哀,我很好,我不苦的。”

杨唤之拉着越金络的手,说起自己年少时同先帝一同匡扶天下的理想,没想到人到中年,却发现一辈子庸庸碌碌,事事不如意。他说到伤心处,越哭越是哽咽,抽噎一声,险些晕倒在越金络面前。还是被身边的随从搀扶住了,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连王府的几位将军都纷纷劝慰:“王爷节哀啊。”

杨唤之抹了抹眼泪,一把攥住越金络的手,握在掌心狠狠拍了拍:“总之,五殿下既然来了,就在府里安心住下吧。蜀中物产丰饶,定能让五殿下心满意足。”

川中不同塞北,时节已是仲春,四下里郁郁葱葱。一入蜀中王府,处处竹林青翠,偶有溪流穿梭,月台架于溪上,锦鲤水中摇曳,目之所及皆是灵秀异常。越金络心中惦记四殿下,只看了几眼景色,就忍不住问起越清溪的所在。

蜀中王杨唤之听越金络问起越清溪,眼圈又是一红:“哎,辉王四殿下下到蜀中时,我一看,吓坏我了,小时候玉雪聪明的一个娃娃,怎么长大瘦了那么多。这些日子我给他请遍了名医,人参鹿茸不知吃了多少,才把辉王下养胖了一点。今日午后,辉王服了药物,如今还在睡着。”又碎碎道,“辉王身子骨弱,咱们先不去吵他休息。我已为五殿下安排了接风筵,还请五殿下移步。”

越金络想起之前听田舒说越清溪在蜀中王拥护下已自立了辉王,他望了纪云台一眼,纪云台微微点头,他三人就随杨唤之入了花厅。席上各色美食摆了一桌,川中诸将未听过石不转的名头,敬过一圈酒后就再也不搭理他,石不转也乐得其所,一个人放开肚皮吃喝,好酒好菜样样尝上一口,若喜欢了,整碟子都端到面前独自享用,十分怡然。而天倚将军的威名则在朝中如雷贯耳,川中王府上又有武将,早就对天倚将军心向往之,如今见了他,这一杯杯酒如不要钱地凑上来敬,全被越金络挡了去。纪云台坐在客座上只是喝茶,越金络笑意盈盈地坐在他身边:“诸位诸位,我师父不会喝酒,我替他喝。”

那川中将帅纷纷道:“小殿下天潢贵胄,小殿下敬的酒臣子们如何敢喝?”

越金络笑道:“再天潢贵胄,今日也同大家一样是酒桌上的朋友,今日将军们你们饮一杯,我陪三杯好不好?”

纪云台见他饮得畅快,微微侧目,低声道:“莫要逞强。”

越金络冲他笑笑:“师父别担心,我可会喝酒了。”说罢,又同前来敬酒的川中军饮了一杯。这一杯才刚饮闭,忽听人群中有人重重一哼,砰的一声,酒杯被掷在桌上,有一名身穿银甲的男子站了起来。那男子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张方正脸,两只豹子眼,此刻鄙夷地看了越金络一眼,又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方才同越金络饮酒的川中军被他哼的一声也实在下不来台,只压低声音抱怨:“小殿下,此人复姓尉迟,单名一个乾字,不是我们川中军,自恃是寰京来的高人一等,平素严苛得紧,只拿鼻孔看人,说话做事也都无趣,小殿下莫怪。”

越金络急忙摆手:“定是我喝多酒方才失态了,改日有机会再向尉迟将军请罪。”

那敬酒的川中军告状不成,只好讪讪地抿了抿嘴退下了。

酒席上被尉迟乾这一摔杯,气氛便有一点微妙,诸人正打算找个话题重新活跃一下,正巧有侍从在外高声道:“禀告五殿下,辉王醒了,请五殿下和纪将军过去。”

越金络手中的酒杯颤了一颤,强忍住想要冲去见越清溪的心情,转身对川中军诸人行了礼:“我先去看看辉王,诸位莫怪,请自便吧。”

辉王四殿下的寝室在蜀中王府的后院,四周修竹成林,微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引路的侍从为越金络退开了门,便退下了。

越金络同纪云台蓦一进屋,一股浓重的汤药味扑面而来,只见屋内烧了四五个暖盆,热浪滚滚而来,雕花大床上被掀开了一边的软罗床纱,床上半躺半坐着一位极清瘦的青年。

月余不见,越清溪瘦得几乎脱了像,两腮干瘪,头发如蒿草一样干枯的垂落在肩头,衬得人越发枯瘦。他本是一副好面容,此刻却面色腊黄形如枯槁,衰败至极的面容上,唯有一双眼睛还明亮如昔。

越金络站在门口,只看了越清溪一眼,忍了一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越清溪靠在床上,半睁开眼,轻轻笑了笑:“金络,过来,让哥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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