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你跟我说不着,让你妈跟我说。”老太太说。
她这是说不过陆柏均,直接找上他家长了。
苑青此时跟陆父一样,都在努力从只言词组中拼凑还原出事情的真相。这会儿突然被点名发言,一时不知从哪里说才好。
她想了想,决定站在儿子这边,“老人家,我们只有柏均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认准阿川了,我跟他爸自然也是尊重他的。不瞒你说,我这个儿子打小聪明,看人又准,我相信他的眼光。”
言下之意便是我们相信封川是个好孩子,也承认他是我们陆家的人。
封川听了这话,震惊得无以复加,原来他早就在陆医生父母那里过了明路。也就是说,这几天里,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关键是他们在知道了自己卑劣的过去后,还依旧接受了自己。
这一刻,封川心中酸涩难忍。他所谓的家人在不余遗力地毁他,想把他拉进地狱。而陆医生的父母却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维护他。
或许,他真的开始走运了。
不对,从遇见陆医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走运了。
“我跟他爸都不是大度的人,既护内又不讲道理。所以,今后你若再找上门来,我们少不得是要帮着阿川出气的,也不介意求助法律途径。”苑青继续说。
陆母每多说一个字,封川的心脏便猛跳一下,那力度大到震得他胸口生疼。
此刻,他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那温热的翻涌的气血逼得他双眼通红。
陆柏均一直站在他身边,听到他呼吸变重后,转头去看他。只一眼,他就心疼得挪不开目光。他的封老板、封爷,眼圈泛红,唇角紧抿,像是十六七岁受了气跑回家找人安慰的少年,那倔强的破碎感,看得他心疼。
他悄悄凑近了一点,用小指轻轻去碰封川的手背,那里因为紧绷而青筋暴跳。但随着陆柏均的触碰,那手一点点卸了力,青筋也逐渐平息,到最后看不出半点紧绷的痕迹。
老太太听不懂这些话背后的深切意味,只觉得封川是找到了靠山,不过没关系,都是外人。
“有本事你告我去,我训自家孙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杀人又不是我逼的,坐牢也不是我判的,他一天流着我封家的血,就得一天受我骂!”她梗着脖子喊。
话到这里,封川彻底失去了耐心。他还有很多事要确认,实在不想跟她在这里掰扯。
于是他一把拽着老太太的胳膊把人从椅子上提起来,对陆父陆母恭敬说道:“我先送她回去,待会回来跟二位解释。”
老太太被他掐疼了,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脸。
封川轻松避开,将她的两只手交叠后单手捏住,后又用剩下的另一只手提着她的后衣襟,几乎是把人腾空拎着出了院门。
苑青前面还没什么,这会儿见他单手就能把人提起来,反而吓了一大跳,惊疑不定地看向陆柏均,问他:“你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陆柏均想起他之前一脚把人踹出去好几米,说:“……知道。”
苑青沉默了。
封川拎着人来到巷子里,倒也没有把人扔地上还是什么的,只是拨通了他爹的电话,让他来把人接走。
挂掉电话,封川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
他身高将近一米九,比老太太高了不止一点半点,如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着实压迫感惊人。
老太太瑟缩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发毛。
“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以后见到我绕着走,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封川压着火气一字一句地说,在不对着陆柏均的时候,他向来强硬。
老太太吓得直哆嗦,眼睛里却仍是疯狂。
封川知道,如果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老太太是听不进去的。于是,他俯身说了一个名字,那是他爹再婚后生的儿子的名字,十来岁就不念书了,就是个街溜子,前阵子偷人东西被抓了。
“他现在被判了一年,不想他一辈子出不来,就离我远点。”封川威胁她道。
老太太疯了一样跳起来:“你疯了!他是你弟!”
封川甩开她,“疯的是你,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尊老爱幼?听着,再来我跟前多嘴,毁了他或者废了你的腿,二选一,我做得出来,你知道的。”
以前,没有陆柏均的时候,她骂也就骂了,无所谓。垅溪骂他的人多了去了,真不差她一个。
如今,陆柏均还有陆父陆母都在这里,他不想再听见任何关于自己的不好的话。所以,这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让她远离自己。
说实话,他很后悔上回没彻底了结这件事,让她跑到陆医生父母跟前打扰。
老太太像是刚听懂这话,或者说是头一回把话听进耳朵里。她有些诧异,明明他才是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他应该跪在地上求她原谅,他怎么敢讲这种话?
“你......你这个贱种,你怎么敢?”她惊疑不定地开口。
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不解她的勇气从哪来。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膝盖骨,狠狠一捏。
老太太瞬间哀嚎出声,觉得像有一根钢针插进波棱盖里,她死命去掰封川的手,那手却像铁钳一样难以撼动。
“我只要再使点劲,你的这块骨头就会被我掀下来。”封川边说边用力,“再之后,这条腿就废了,再也动不了。”
“我我.......不.......”老太太疼得直抽气。
“以后还敢再踏进这条巷子半步吗?”封川淡声问。
老太太忙摇头。
封川冷笑,提醒道:“这回可记牢了,再有下次,直接废了。”
说完,他松开手,提溜着老太太将人送到了巷子口扔下,自己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老太太疼得冷汗直冒,等缓过劲再去看的时候,只看见封川高大的背影。这是她头一回细细端详自己的长孙,原来他早就跟十几年前趴在窑洞口那瘦弱的身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杨秀英颓然坐地,她似乎做了一场延续十多年的梦,如今梦醒了,她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