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封川从小院出来后并没有回家,他有万千思绪无处可说，只得驱车往小越山上走。

以往每一趟，他的心情都是沉郁的，只有这一次除外。

数九寒天,小越山上除了松树还泛着青绿,其它草木都是一派枯败衰黄的样子。

几个月没打理,坟茔四周都是枯草,封川蹲下细细将其清理干净后便靠着墓碑坐了下来。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不知该从哪里开口讲起。

鼓噪的山风一下一下拨弄着松针，飒飒作响,微冷的空气里全是松脂醇厚甘甜的香气。

这让封川想起陆柏均身上偶有的青檀味，他说怕书长虫,会偶尔点香熏一熏,有时衣服上也会沾上一些。

今天，总是格外想他。

“我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封川的声音又轻又柔,“他不知道，那天我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就心动了。他怎么能先表白呢？明明在他开口之前，我已经在心里说了一万遍我爱他。今天，陆医生答应跟我在一起了，以后我可能不太会经常来烦你了，你会理解的対吗？阿妈。”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封川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沉默。

眼前的山和山下的城，他不知看了多少遍。陆柏均没来之前,他给自己选的墓地就在这里，偶尔上来看一看,倒也生出几分亲切来。如今再看，他却嫌弃万分。

又坐了大概十来分钟，封川起身対着墓碑说道：“我得走了，他还在等我做饭。欠你的荔枝汽水，下回来给你补上。”

随后，他开着车回到巷子口，远远就见陆柏均混在下象棋的老大爷堆里看热闹。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厚外套，眉目清隽，气质矜贵，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封川把车熄了火，解开安全带，长腿一掀迈了出来。

脚下是光滑的青石板路，被傍晚的地气一浸，湿湿的润润的。

他绕开道边的桂花树，直直朝陆柏均走去，在距离两三米的时候，陆柏均看见了他。

“回来了？”陆柏均笑着问。

“嗯。”

“走吧，我妈在做饭了，你要是再晚个十分钟，我就电话催你了，倒是会掐点。”

“阿姨做饭吗？”封川有些意外，也有些受宠若惊。

“対呀，总不能老使唤你一个。”陆柏均在前面走，“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我妈做饭手艺可一般，还不如我呢......”

封川突然停住脚步。

陆柏均听见后面没跟上来，有些疑惑地转头回去看他。看见封川正安静地看着自己，那里面盛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怎么突然这样？”陆柏均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了是吗？”封川嗓音低哑，他想跟陆医生确认一下，确认陆父陆母是不是真的同意他俩在一起。

陆柏均折返回去，牵上他的手郑重说道：“他们很喜欢你，没有人反対，我们在一起了，我是你的男朋友，要牢牢记住啊。”

封川深深地看着他，他在陆医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我想抱抱你。”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陆柏均的骨架稍微比他小点，被他整个人揽在怀里的时候，会被密密实实地拢住。封川低头，将眉眼埋进他的颈窝里，感受着那融融的暖意。

橘色的夕阳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像给两人覆上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

良久，陆柏均拍拍他的背：“好啦，别撒娇封老板。”

“嗯。”

又过了好一会儿：“该回去吃饭了。”

“嗯。”

封川嘴上应着，却还是没放开他。陆柏均一想到他一脚把人踹出去好几米，就觉得满满的违和感。

当晚，封川和陆家人一起吃了陆母做的饭，就像陆柏均说的一样，陆母做的饭确实不好吃，但封川却吃的很香。

过完初七，陆柏均回医院上班，陆父由于要养伤的缘故，暂时回不去首都，陆母也陪着他一起住了下来。

起居住行一应由封川照顾着，为此他还特意把酒吧开门的时间延后到元宵节。

每天晨起，封川会陪着苑青去菜场买菜，回来的时候顺便把早饭买了带回来。吃过早饭，再陪着二老说说话。中午，陆柏均会从医院回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吃完封川再送他回医院上班。

这是封川自成年之后过的最像家的日子，他能感受到陆父陆母是真的接纳了他，无论给陆柏均买什么，必有他的一份。

他很感激陆父陆母的包容，也从心底珍惜陆柏均带给自己的一切。

三月初，陆父陆母返回首都，封川和陆柏均开车送他们去高铁站。

其实，六月份援助就到期了，届时陆柏均会带着封川一起回去。但人年纪大了，就是受不得分别，所以一路上陆母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封川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又轻轻拍拍陆柏均的手，示意他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陆母。

陆柏均领会到他的意图，故意开口问陆母：“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上班，所以才板着脸？”

陆母懒得搭理他，转头把目光朝向窗外。

陆柏均讨了嫌，有些讪讪地対陆父说：“你媳妇你哄吧，我哄不好。”

陆父嫌他说话口无遮拦，也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