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纪羽宁死不从。
他人生第一次坚定地伸出右手竖起中指,向纪律表达了他的轻蔑。
纪律下车,纪羽看着他靠近腿不由自主发软,攀在贺思钧身上撑着自己,趁纪律伸手时晃身转到贺思钧背后。
纪律见他脚步虚浮,袖口沾着血迹,全身扒在贺思钧身上,重心不稳,也不敢用劲扯他:“你哪里受伤了,鼻出血还是哪儿?”
纪羽吸吸鼻子:“和你没关系。”
贺思钧护着纪羽,纪律看不到他的脸,靠药物压制趋近于一潭死水的情绪又是一阵波动:“你跟我现在去医院,别让爸妈担心。”
“贺思钧会带我去的。”
以纪律的视角,只能看到纪羽细瘦的指节攥住贺思钧腰侧外套,两人上身紧贴着,身影重叠。
他好像成了什么忠贞不渝感情的见证者。
真是感天动地。
“纪律哥,你回去吧,我叫的车马上就到了。”
贺思钧也伪装成这幅无害的面貌。
手指在掌心一寸寸收拢,在这一刻纪律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滑稽可笑,转身欲走。
纪羽咳嗽了一声。
……
血液呛到喉咙里带来一瞬间的窒息感,鼻血嘀嗒个没完,纪羽彻底失去了抵抗,他自认是被挟持着上了纪律的车。
贺思钧叫他别睡,纪羽憋屈得要死,车开得那么快,他都快被晃晕了,怎么光和他唠叨,不知道对纪律提一句行车安全。
想张口提醒,他就忘了怎么用嘴巴呼吸,鼻子被捏着又酸又痛,还是一直有血淌出来。
被抱着冲进急诊的时候纪羽头都不敢抬,暗红色血迹在贺思钧灰白的校服外套上晕开一片。
后来的事纪羽就记不清了,总之醒来后他趴在熟悉的爱山医院病房里,有点冷,侧头一看,上衣被掀起一块,后腰被盖上了无菌布医生正夹着一块碘伏在中间裸露的洞口处涂抹,冰冰凉。
“你醒啦,现在要给你打麻药,有一点疼,稍微忍一忍。”
另一个医生道:“哥哥可以盖住他的眼睛。”
纪羽这才发现床尾还站着纪律,一点声响也没有。
“哎,别抖,马上就好了。”
橡胶手套贴着脊椎向下摸索,确认,纪羽不想看到纪律拉着的驴脸,索性闭上眼睛。
针尖穿破皮肤的只是一瞬间,但紧接着探入皮下的金属戳刺感令纪羽浑身僵硬,好像麻药刺入时的痛感还在持续。
从被冰冷的液体浸透的皮肤,再到被拉扯的皮下组织,最后钻入骨缝中。
酸胀的,充满异样的疼痛。
纪律伸手盖住了不断颤动的睫毛,用纪泽兰才会用的柔和语调安慰他:“马上就好。”
纪羽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唇色很淡,盖住眉眼后更显得孱弱。因为怕冷,他轻轻地瑟缩了一下,又记着医生的叮嘱,全身僵硬着不敢动,纪律工作时向来以细节为重,这次却忘了把自己的手搓热。
“好了。”医生抽出长针,盖上纱布按压,“检查结果大概需要一两天时间出来,24小时内不要洗澡,明天这时候护士会来拆纱布,这几天尽量不要平躺压住伤口,一般两三天之后就不痛了。”
纪羽一听结束就转开了脑袋,后脑勺对着纪律。
半小时静默,纪羽哪都儿去不了,也不敢乱动,怕钻开的洞里流出点什么东西。
纪律替他整理了衣服,把窗帘拉开,天还亮着,阳光斜斜地照着远处的高楼。
纪羽拧着脖子看了一会儿,他讨厌夕阳,没多久又转回来:“我是不是不能去上课了。”
纪律似乎是不想刺激他敏感的心灵:“等你好了就可以。”
“那是什么时候,我今年就想考大学。”
“你恢复得快就来得及。”
纪羽思考片刻。
“我没得肿瘤,不是癌?”
纪律脸色骤黑:“胡言乱语,怎么可能?”
纪羽撇撇嘴,巴文旭就病了,毫无理由的,可见疾病落到每个人身上都是毫无征兆的。
巴文旭隔壁病房的老太太不抽烟不喝酒生活作息良好每年体检,脑袋里还是悄无声息地长出个瘤子。
前两天纪羽去看巴文旭时,老太太的病床空了。
或许是出院了,或许是做了手术转到重症监护室去,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不在那里治疗了,总之有许多可能性,纪羽没去问。
“那你跟我说我又怎么了不就好了吗,会死还是不会死?”
“别说了。”纪律受到刺激般站起,“你在这好好待着,我马上回来。”
纪羽对着他的背影:“你不回来也行。”
病房里只剩下纪羽一个人,不过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贺思钧就推门而入。
他每次都来得恰到时机,纪羽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植入了什么监听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