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反应。
纪律胸膛起伏片刻,什么也没再说,径直坐到陪护椅上,摆明了是要在这盯着他们。
贺思钧也从一旁搬了椅子坐下,伏在床头柜做题。
笔尖滑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催眠,纪羽一面觉得这场景过于诡异,一面又忍不住耷拉眼皮。
过了一会儿,略有沉重的呼吸声响起,贺思钧放下笔,看向纪羽。
因为身体虚弱,少年的呼吸也显得疲累,侧脸压在枕头下也挤不出什么肉。纪羽侧躺着,被面隆起一块,前后空落落地进风,贺思钧和纪律同时起身掖被角。
纪律看了贺思钧一眼,在纪羽背后塞了一块枕头,免得他下意识翻身压到针口。
病房门虚掩上,仅留了一道随时观察的口子。
“贺思钧,占便宜也是有限度的,你应该知道收敛”
贺思钧很少打断人说话,时常会给人他在尊重你的错觉。
纪羽再如何和纪律吵、闹,那也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事,斯凯拉医生并不能完全体会另一个国度对于家的理解,才会频频给出不合纪律心意的建议。
但贺思钧应该懂,被贺泰安倾注全部心血的贺思钧必须明白,什么行为才是为家人的未来做考虑。
贺思钧听完这一句指责,无波无澜道:“你也是。”
你不也是借着身份的便利做一些纪羽无法接受的事吗,又比我要好到哪里去?
纪律面色发沉:“无论如何,纪羽都是我弟弟,我和他的事我会慢慢解决,但你和他,不可能。”
“这也是我和纪羽的事。”
“贺思钧,你想清楚。”纪律向病房内扫了一眼,“就算纪羽答应和你在一起,你又能为他担保什么,你现在可以缠住他,但你毕业之后呢,你打算让纪羽等着你,像乔姨一样等贺泰安半辈子最后还要养着他供着他,抹泪过几十年?
“你能给纪羽的保证是什么,是一辈子没法见光,还是你半年的工资够他一个星期的医药费?”
你能为他带来什么呢,除了最廉价的爱,你能给比现在他富足的生活,还是更密不透风的防护?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说爱,一点细枝末节的关心那不是爱,你不过想借助纪羽的心软拴住他,让他以为那是足够抵御风雨的一切。
心电图滴嘟作响,让纪律想起他大学时期用的一台传真机,总是发出莫名的响声。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哒哒),康年哥说你要留在国外了,妈妈说她在圣诞节前回来,可是还有好几个月呀……(嘀嗒)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大学可以请假吗,不行的话(滴——)我来找你可以吗?……不是不想上学啊,我下次生病请假的时候去找你就好了……”
纪律收回目光,右手指节僵直而无法蜷缩,他转过头听贺思钧说道:
“我不是我爸,我不会走他的路,我会给纪羽我能做到的全部,不会因为我再让他受委屈——如果他愿意和我在一起。”
纪律直白指出:“贺泰安可已经替你递交资料了。”
贺思钧:“我不会接受高考加分。”
这两句话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纪律担心的问题大半都能被解答。
可纪律仍然嗤笑道:“天真。”
贺泰安不是徐梁这类的慈父,他说一不二,性格偏执刚硬,是不会允许贺思钧脱离他的预期随心所欲,贺思钧必然会摔个大的。
在他看来,贺思钧仍然只是个纸壳子,风一吹就倒,没法为他做出的任何承诺负责。
这场谈话以不欢而散告终。
纪羽这一病声势闹得很大。早上,刚送走几个生意上相熟的叔伯婶娘,下午又和杨康年和他刚领了证的女友见了一面,叫了声嫂子换了封红包,约好六月中旬参加他们的婚礼。
到了晚上,展舒文、柳承和顾英杰潘玥代表班级来慰问他,顾英杰把其他人写的贺卡都带来念了念,纪羽窘得想把脑袋钻进被子里。
还没送走朋友,承风和《乐队象限》里那帮人又来了。
承风还好,其他人都挺不自在——知道纪羽可能是高中生是一回事,亲眼看到纪羽扎在高中生堆里就是另一回事。
章成慧生出点压榨高三生的羞躁,和最为高大的柳承打了个招呼,结果没聊几句,人就跑了,辽光在那冷嘲热讽说什么老黄瓜就别刷绿漆硬塞进人清葱高中生堆里了。
纪羽赏了辽光一个面苹果堵上他的嘴:“分数出来了没?”
贝旬:“出了,dibala和跳窗户悬了,下周可能要走人。”
章成慧在挑人这一块儿确实独具慧眼,得到加分后,承风一举领先punch成为总分排名第一,曲坚说跳窗户正在抗议赛制,在网上带了一波节奏。
纪羽小小得意一会儿,又恢复正经道:“接下来什么安排?”
老麦脸色不太好看:“还是合作改编。”
纪羽瞎猜:“和谁,雷暴云?”
“是歌手,蔺瓒。”
第三轮赛制,跨界合作,每支乐队匹配一位歌手,双方合作对歌手带来曲目进行改编创作,时限五天。
蔺瓒带来的是他的成名曲《声声》,《声声》以轻灵的人声为主音,制作团队极尽匠心,编曲简练、多留白,不是一个适合拿到乐队舞台上改编竞技的作品。
不仅是风格不匹配,就连沟通上也存在很大问题,让承风配合蔺瓒就像是把海龟扒了壳丢进沙漠里冒充蜥蜴。
“他妈的,一男的唱腔比女的还高,这不让改那不让改,还嫌我们盖住他声音。”老麦骂了一句就收住口,“不过你不用想这些,最迟后天肯定让他拿个准话。”
柏盛坐一旁剥了根香蕉吃:“刚出来听见南塔也在吵,拍门声整层楼都听得见,punch吧,等了一天嘉宾还没来,说改天来看看你,你得住几天院?”
纪羽曲起食指挠了挠脸:“不知道啊,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
“医生说住几天就住几天,身体是一辈子的事儿,节目录制就管他去,”柏盛回想起纪羽鼻血哗哗流的场景还心有余悸,“就算这回你不在,承风这分别人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安心养着吧,啊。”
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