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晴儿自愿退出
18、晴儿自愿退出
小燕子的脚步落在宫道青砖上,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没有回头,也不再像昨夜那样疾行如风。巷子里的刀光、福尔泰的声音、那句“我心悦你”,都沉在胸口,压着呼吸,却不再刺痛。
她跟着他穿过回廊,一路无言。宫灯一盏接一盏亮着,映在他肩头的锦袍上,泛出淡淡的金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布面有些磨旧了,边角微微翘起——是柳红前日缝的那双。她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我知道你喜欢走哪条小路回破庙。”原来他一直记得这些细碎的事。
寿宴尚未散去,殿内丝竹未歇。他们从偏门入殿,避开了主座喧闹。小燕子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她擡眼望去,福尔泰已归席,神色如常,仿佛昨夜那场生死对峙从未发生。
可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老佛爷坐在高处,神情悠然,手中团扇轻摇。晴儿坐在她身侧,一身素雅粉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她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小燕子身上,微微颔首。
小燕子心头一紧,下意识攥住了玉佩。
一曲舞罢,乐声渐歇。老佛爷笑着开口:“今日本是为哀家贺寿,倒也该为孩子们添些喜气。尔泰,婚事拖了许久,你也该给个准话了。”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福尔泰。他缓缓起身,动作沉稳,未立刻回应。
小燕子屏住呼吸,指甲轻轻掐进掌心。她不怕他拒绝,只怕他又说出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她已经受够了权衡、顾全、大局为重。
就在这时,晴儿站了起来。
“老佛爷。”她的声音清润平和,“婚事大事,关乎一生。若勉强结合,反倒伤了情分。晴儿斗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佛爷挑眉:“你说。”
晴儿转过身,目光直视小燕子:“这位姑娘手中的玉佩,可是刻着‘燕’字的那一块?”
全场哗然。
小燕子猛地擡头,手不自觉地护住玉佩。
晴儿继续道:“当年尔泰八岁随父出征塞外,途中不慎遗失一枚家传玉佩,那是他母亲临终前亲手所系,意义非凡。后来有人说曾在边关集市见过相似之物,辗转流落民间。没想到……竟在今日重现。”
她顿了顿,看向福尔泰:“尔泰这些年一直在寻它,连我都知道这玉佩对他有多重要。可如今,它却在另一位姑娘手中。”
殿内鸦雀无声。
小燕子脑中轰然作响。她想起昨夜福尔泰说的话“八岁那年,我在塞外丢了块玉佩,从此再没找到。”那时她只当是寻常往事,没想到竟是真相的钥匙。
晴儿轻轻一笑,语气坦然:“若这块玉佩真属公子,而他又愿将它交给眼前之人……那说明他的心早已有了归属。与其让我嫁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不如成全一段真心。”
她说完,缓缓坐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小燕子怔在原地,眼眶发热。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只是替代品,不是没怀疑过这份情意是否真实。可此刻,当所有人都盯着她,当那枚玉佩被当众提起,她忽然明白——这不是巧合,也不是安排。
这是命。
福尔泰终于动了。
他整了整衣袖,迈步向前,在大殿中央跪下,叩首三声。
“老佛爷在上。”他的声音清晰平稳,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心上,“臣福尔泰,心有所属,非卿不娶。恳请老佛爷收回成命,成全微臣私愿。”
满殿惊愕。
老佛爷眯起眼:“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晴儿是宗室贵女,婚约早定,岂能轻易作废?”
“臣深知。”他擡起头,目光坚定,“但臣更知,此生所念,唯有小燕子一人。若强行联姻,徒增怨怼,伤人伤己。宁负圣恩,不负本心。”
小燕子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她想说话,喉咙却被什么堵住。她只能看着他跪在那里,为了她,公然抗旨,毫不退缩。
老佛爷沉默良久,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她轻叹一声,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们年轻人啊……罢了。哀家老了,不想看儿女们为难。既然你们都心意已决,那这婚约……便作罢吧。”
殿内一片骚动。
晴儿低头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一块碎玉,悄然退至幕后。
福尔泰起身,转身看向小燕子。
四目相对。
他没有走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释然。
小燕子终于站了起来。她一步步走向他,脚步起初迟疑,后来渐渐坚定。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他答。
“那你昨夜说喜欢我,是因为我摔了你的玉佩那天笑得像个孩子,是因为我在雨里跑掉鞋子也不肯停下……这些,也是真的?”
“每一句都是。”他望着她,“我没有骗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
她咬了咬唇,眼底水光闪动,却始终没有落下。
“那你现在告诉我,”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你会怎么办?”
他往前一步,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会去找你。”他说,“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要多久才愿意见我,我都会等。等到你回头,等到你愿意相信我为止。”
她终于笑了。
不是那种张扬的大笑,也不是强撑的嬉皮笑脸,而是从心底漫出来的、带着泪意的笑。
殿外传来更鼓声,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