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巧布局反击
72、巧布局反击
晨光未透,天色仍灰蒙蒙的,尔泰已站在书房窗前。他手里捏着一张折得方正的纸条,指尖微微用力,边角已被揉出细痕。小燕子从屏风后转出,发髻简单挽起,没戴饰物,只穿了件素青布衫。她走近时脚步轻,却让尔泰察觉到了。
“柳红回信了?”她问。
尔泰点头,将纸条递过去:“昨夜三更到的,由镖局暗线送进来。她亲自走了一趟北关,查的是陈副将。”
小燕子接过展开,目光扫过几行字便停住。“强征三百石粮,烧毁民册?还把带头闹事的三个村民押进军营,再没出来?”
“不止。”尔泰声音压低,“账册上有名字,其中一人叫李大柱,是柳红早年救过的猎户。她认得笔迹,那份供词是用血写的。”
小燕子手指一顿,擡眼看他:“她怎么拿到的?”
“她在那一带还有旧部,藏在驿道旁的小庙里守了五天。等那人夜里被押去挑水,才递了消息进去。这副本是拿命换来的。”
小燕子沉默片刻,将纸条折好放进袖中。“不能白拿。你写信回去,让她先避一阵,别留在城南。”
“我已经派人接应。”尔泰顿了顿,“但这份东西,不能只藏在我们手里。”
“你想去找人联手?”
“不是想,是必须。”尔泰走到案前,铺开一张边防图,“凌将军这几年调兵频繁,名义上是练兵,实则把亲信安插遍了九个营头。兵部没人敢查,就因为背后有人撑腰。可总有不甘心的人。”
小燕子盯着地图上几个红点,忽然道:“你说的那些大臣……他们凭什么信我们?”
“不凭恩怨,凭利害。”尔泰擡眼,“周侍郎这些年被压着不得升迁,军务奏折十份有八份被驳回。他儿子去年考武举,明明箭术第一,却被以‘举止轻浮’为由刷下去。他心里早就不满了。”
“可他知道你是福家的儿子,未必肯信。”
“所以我不会直接提福家。”尔泰从抽屉取出一份抄录的账页,“只说这是江湖义士偶然得来,我不过是代为呈递。若他们愿查,自然能对上边报里的缺额数字。”
小燕子看着他,忽而笑了下:“你还真学精了。”
“以前总想着堂堂正正,现在明白,有些仗,得换个打法。”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两声轻叩门响。随后门缝一动,一只布包被推进屋内,随即脚步远去。
小燕子立刻起身捡起,解开一看,是一叠纸和一块染黑的布片。她展开最上面一页,脸色微变。“这是……户部支银记录?怎么会在这儿?”
“柳红说,另两位副将也有问题。”尔泰接过翻看,“一个虚报战马损耗,三年多领四百匹;另一个冒领军医津贴,连死人都列在名册上。这些钱,最后都流进了几位京官的私账。”
小燕子指着其中一行:“这个人,前两天还在皇上面前说你父亲‘驭下不严’。”
“所以他怕东窗事发。”尔泰合上纸张,“我要见他们,就在今天。”
“太急了吧?”
“不能再拖。”尔泰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昨天那顶轿子,是从兵部出来的。深蓝官袍,是镇北将军的心腹参军。他能在宫里出入无阻,说明皇上还信他。我们必须抢在这信任彻底倒向他之前,把话说出去。”
小燕子没再劝,只道:“我去延禧宫一趟,令妃娘娘最近常听太监议论朝臣动静。你见人时,别露底牌,先探口气。”
“我知道分寸。”
两人各自收拾妥当,分开出门。
午时刚过,尔泰换了便服,在西街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二楼靠窗坐下。他点了壶粗茶,面前摊着一本《边镇屯田志》,像是寻常官员闲读。不多时,三位身着暗色官袍的老者陆续进门,被人引至隔间。
尔泰起身迎去,拱手行礼:“劳诸位大人拨冗相见,晚辈感激不尽。”
三人中为首的白须老者摆手:“不必多礼。你说有要事相商,可是与近日兵部调动有关?”
“正是。”尔泰请他们落座,低声说道,“晚辈无意中得知,北境某营近三个月上报粮草消耗超出定额六成,却无战事、无灾情。不知诸位可曾见过相关核验文书?”
三人互望一眼,一人冷声道:“此类事多了,谁去查?镇北将军一句话,就说是为了‘备战’,户部只能照拨。”
“可若备战是假,中饱私囊是真呢?”尔泰从怀中取出一页纸,轻轻推过去,“这是北关百姓联名状,附有地方里正画押。另有账册副本,记载了历年虚报数目。”
老者戴上眼镜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字迹……像是军中记账吏的手法。但这盖印……是真的。”
“若诸位不信,可调出户部存档比对。”尔泰平静道,“晚辈不敢妄言,只求有人愿意追查真相。镇北将军权势日重,今日能压兵部,明日便可胁内阁。诸位大人难道甘心看着朝纲如此败坏?”
另一人冷笑:“你说得好听。可你是什么身份?福家次子,娶了那个野丫头,如今又跳出来指责边将?别人只会说你是因私废公!”
尔泰不动怒,只答:“我今日来,不是为福家,也不是为私怨。若诸位觉得此证不足,我即刻收回。只盼将来若有人揭发此事,诸位莫再说‘无人提醒’。”
他作势要收纸页,那白须老者却伸手按住。“等等。”
尔泰停住。
老人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开口:“这证据,你从何处得来?”
“来源不便透露。但我可担保,绝非伪造。”
“若我们愿查,你会如何?”
“我愿继续提供线索,并在必要时出面作证。”尔泰直视对方,“我不是文官,无法上奏。但我在御前当值,能看到更多。只要诸位肯联名请查,我就敢把后续材料交出。”
三人再次交换眼神。良久,白须老者缓缓点头:“此事重大,需慎重。我会与其他几位同僚商议。三日后,给你答复。”
“多谢大人。”尔泰拱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敬佩诸位敢听真话。”
离开茶楼时,日头已偏西。尔泰沿着巷子缓步而行,手始终按在腰侧,那里藏着一封未拆的密信,是柳红临走前塞给他的,说“若遇险,可寻此人”。
他没打开,也没打算现在看。
回到福府,小燕子已在书房等他。见他进门,立刻问:“怎么样?”
“有一人松口了。”尔泰坐下,端起凉茶喝了一口,“他们要再议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