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尔泰沉冤
37、尔泰沉冤
夜风卷着焦纸碎屑掠过宫墙,小燕子站在御书房外的石阶上,手心紧攥着那封遗书。她刚交出线索,亲卫已押着副将心腹从城南客栈带回,跪在宫门外候审。门内烛火摇动,映出皇上与福尔泰的身影,两人隔着龙案对峙,气氛凝如冰霜。
福尔泰肩上的伤未包扎完,血渗出布条,顺着臂膀滑到指尖滴落。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凌将军以边关军情为饵,假传圣旨调动镇北军三万,实则早已勾结外敌。兵符被调换当日,我察觉异常,追查至军营暗账房,却发现账册全数焚毁。唯有这封密信残页,是我冒死从火中抢出。”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油纸包裹,展开后是一角烧焦的调兵令,上面印痕清晰,正是凌将军私印。旁边还有一张手绘路线图,标注了叛军撤离路径与接应地点。
皇上盯着图纸良久,手指轻敲桌面:“若真如此,为何你不早报朝廷?反要私藏兵符,引人怀疑?”
“因为当时我无法确认谁可信。”福尔泰擡头,“凌将军表面忠烈,背后却操控朝中多名武官。我若贸然上报,只会让证据被毁,连累更多忠良。兵符在我手中,至少还能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门外的小燕子听得心头一紧。她想起马场那一夜,火光中福尔泰被铁链锁住,却仍望着她,说“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那时她只觉怨恨难平,如今才明白,他背负的不只是罪名,还有整个家族的命运。
她深吸一口气,擡脚跨上台阶。
守门侍卫伸手阻拦:“皇上正在议事,任何人不得擅入。”
“我是小燕子。”她声音不高,却穿透门缝,“我知道你们怕事大难收,可若今日放过一个奸佞,明日就可能亡了一座城池!你们要等多少人流血才肯睁眼?”
屋内骤然安静。
片刻后,内侍掀帘而出:“皇上召见。”
她走入殿中,目光扫过福尔泰。他冲她微微颔首,眼中没有乞求,只有沉静。她走到龙案前,将遗书双手呈上:“这是凌夫人临终前所写,她说自己发现有人伪造军令,欲揭发却被毒杀。她留下名字,指认副将心腹为主谋之一,而幕后之人,是凌将军本人。”
皇上接过遗书,细看笔迹与印鉴,又命人取来双玉合璧比对。当两块玉佩拼在一起,龙纹咬合无缝,内圈刻着一行小字:“戊戌年七月初九,结义兄弟,生死同担。”
“原来如此。”皇上缓缓起身,“凌将军并非遭人陷害,而是借机铲除异己。他利用婚约接近福家,诱尔泰接手兵务,再设局让他背上通敌之罪。若非尔泰警觉,此刻凌家军早已落入其手。”
福尔泰低头:“臣不敢居功,只求一雪冤屈,还福家清白。”
皇上沉默片刻,终是一掌拍在案上:“传旨,彻查凌家军所有将领往来文书,封锁边关要道,缉拿凌将军归案!”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太监慌忙进来:“皇后娘娘遣人来说……边事不宜轻举妄动,恐激起兵变,扰民伤国。”
皇上冷笑:“扰民?真正扰民的是那些披着忠臣外衣的豺狼!朕若再姑息,才是对天下百姓不公!”
他转向福尔泰:“你虽有功,但私藏兵符、擅自调动暗桩,按律当罚。现给你戴罪立功之机,率五千精骑追剿叛军,擒获凌将军者,免罪复职,加封三等侯爵。”
福尔泰叩首:“臣领命。”
小燕子却未退下。
她忽然跪地,扬起手中柳枝:“我也要去。”
满殿皆惊。
皇上皱眉:“你是什么身份?女子不得从军,更遑论随行作战。”
“我没有官职,也没有军籍。”她直视龙颜,“但我这根柳枝,曾在马场缠住刺客的剑,护住了尔泰的命;我在凌府潜行三夜,才偷出这封密信;我亲眼看着无辜将士被诬陷处斩,看着尔泰被押上囚车,头破血流也不曾喊一声冤。”
她顿了顿,声音更稳:“我不是来求恩典的。我是来告诉所有人,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哪怕是个无名小卒。”
殿中无人言语。
皇上凝视她许久,忽而问:“你不怕死?”
“怕。”她坦然回答,“但我更怕眼睁睁看着真相被掩埋。”
皇上缓缓点头:“准你随行。但须听令行事,不得擅自行动。”
“谢皇上。”她收起柳枝,退至福尔泰身旁。
福尔泰侧目看她,嘴唇微动,终是低声道:“这次,别再一个人冲上前了。”
“那你得跟紧点。”她回了一句,嘴角略扬,却又迅速敛去。
这时,亲卫队长进来禀报:“凌小姐仍在偏殿,拒食一日,不肯见任何人。她说……她父亲一生忠勇,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福尔泰闭了闭眼:“她还不知道,她母亲是怎么死的。”
“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小燕子轻声说,“真相有时候比谎言更痛。”
皇上挥袖:“拟诏书,明日辰时校场点兵。尔泰即刻前往兵部领取虎符,整顿队伍。”
福尔泰应诺起身,由亲卫扶着往外走。小燕子跟在他身后,步出御书房。
夜色深沉,宫灯昏黄。
她擡头望天,北方星轨明亮,像是指引方向的路标。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草原的。”她忽然开口。
“等这一仗打完。”他答。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柳枝。
次日清晨,校场鼓声震天。
五千骑兵列阵待发,旌旗猎猎。福尔泰换上铠甲,肩伤裹紧,腰佩长刀。他登上点将台,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小燕子身上。
她穿着一身短打劲装,背着行囊,手里依旧握着那根柳枝。
号角响起。
福尔泰举起令旗:“出发!”
队伍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