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紫薇尔康劝和缓
94、紫薇尔康劝和缓
夜色刚褪，天光微亮，福府内院的窗纸映出淡淡灰白。尔泰坐在床边，手搭在小燕子腕上，指尖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她睡得并不深，眉头偶尔轻皱，像是梦里还在思量什么。他没动，只是将薄毯往上拉了半寸，盖住她的肩膀。
门外传来两声轻叩。
“少爷，紫薇姑娘和尔康少爷来了，说要见您。”丫鬟的声音压得很低。
尔泰起身，顺手把帐子掩好，才走出去关上门。紫薇站在廊下，手里提着一个青布包袱，尔康立在一旁，神色凝重。
“宫里昨夜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紫薇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她怎么样？”
“没伤着，就是受了惊。”尔泰顿了顿，“皇阿玛让她留在宫中静养，可她不肯，坚持要回来。”
尔康点头：“她性子你最清楚。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得有人拦着点。”
紫薇接过话：“尔泰，小燕子现在不只是她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你们已经拿到了线索，也看清了对方的手段。这时候不避一避，万一再出事……”
“避？”尔泰低声打断，“他们能在宫墙之内动手，你觉得躲回府里就安全了？”
紫薇没答，只是望着他。她的眼神不是责备，也不是强硬，而是一种沉沉的担忧，像风前的灯，摇而不灭。
尔康上前一步：“我们不是让你放弃。是让你缓一缓。等孩子落地，局势理清，再动手也不迟。你现在冲在最前，一旦有个闪失，她在床上怎么躺得住？”
屋内忽地传来一声响动。
几人回头，门帘掀开一角，小燕子扶着桌沿站了起来，脸色仍有些发白，脚步却不慢。紫薇立刻迎上去扶住她胳膊：“你怎么起来了？外头凉。”
“我不聋。”小燕子直视着他们，“你们想让我停手，是不是？”
没人说话。
她慢慢走到堂前坐下，一手搭在腹部，语气平静：“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现在退了，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敌人敢在宫里杀人，就是吃准了我们不敢还手。要是我连这点胆气都没了，将来孩子睁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处处低头的家。”
紫薇心头一颤。
“我不是不怕。”小燕子擡眼看她，“昨夜那刀冲着尔泰来的时候，我脑子一片空。可等我回过神，第一件事不是哭，是想——下次他们还会从哪儿下手？我不想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听娘亲说‘别出门，外面危险’。”
尔康皱眉：“可你现在硬撑，只会让他们更有机会下手。你倒下了，孩子怎么办？尔泰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所以我不会倒。”她摇头，“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扛。你们说缓一缓，可谁又能保证，缓着缓着，心就冷了？查账、找人、对证，哪一步不是拖一天就多一分变数？
紫薇的手轻轻复上她的手背：“我们不怕你往前走，我们怕你走得太急，把自己烧干了。”
小燕子沉默片刻，反手握住她：“紫薇，你要我安心养胎，可我的心安不下来。不是因为恨，是因为怕。我怕有一天，孩子问我，‘娘，你们当年为什么不争？’我该怎么答？说那时候我怀着你，所以躲了？”
堂内一时寂静。
尔泰站在一旁，没有插话，只是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良久，尔康叹了口气：“你们真的一点都不考虑退一步？哪怕只是表面退？”
“退一步，他们就会进十步。”尔泰终于开口，“昨夜刺客用的是旧制兵部令牌，编号作废多年，却能混进宫门。这背后不止一个人。若我们此刻偃旗息鼓，他们会以为我们怕了证据，怕了威胁。接下来，就不会是刺杀，而是构陷。到那时，别说反击，连自保都难。”
紫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泛起水光：“我只是不想看你们拼到无路可退。”
“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小燕子轻声说，“而且，我们不是一个人在走。”
尔康擡头：“你想让我们做什么？继续让你们冒死取证？”
“不是。”她摇头，“是换一种走法。”
堂内气氛微微一松。
紫薇看着她：“你说。”
“尔泰不能再轻易进宫，我在府里也不能太显动静。”小燕子缓缓道，“但事情不能停。账本上的‘北七丙三’、驿道签收记录、兵部旧档，这些都不能断。你们替我们跑，替我们问。萧剑那边有江湖路子，柳红认得市井人物，晴儿能联络宫外旧识。我们不出面，不代表我们不动。”
尔康眼神微动：“你是想让我们在外头查，你们在里头指挥？”
“对。”尔泰接话，“我和小燕子守在府里，消息由你们传进来。每一步我们都商量，但行动由你们代行。这样既不至于完全停下，也能减少直接暴露的风险。”
紫薇思索片刻，看向尔康。
他缓缓点头：“这法子可行。至少比你们亲自涉险强。”
“而且。”紫薇忽然开口，“我可以常来陪她。白天说说话，晚上留宿一宿，没人会怀疑。你们有什么要传的话，交给我就行。”
小燕子笑了，眼角微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但我有个条件。”紫薇盯着她，“你必须按时歇息，饮食不许随意，情绪不能大起大落。我要是发现你偷偷熬夜看卷宗，或是半夜叫人查旧档，下次我就不来了。”
小燕子举起一只手：“我发誓，绝不乱来。”
尔康看着两人，嘴角终于松动：“你们啊……明明是最该被劝住的，反倒把我们都拉进去了。”
“不是拉进去。”尔泰低声说，“是托付。”
堂外晨风拂过，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一声，清脆入耳。
紫薇站起身，打开带来的青布包袱，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让大夫配的安神汤料，每日一剂，加红枣和小米同煮。你喝了睡得稳，孩子也踏实。”
小燕子接过，握在手里，温温的。
“还有这个。”尔康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是昨夜你塞给我的那份账册副本，我已经誊抄了一份，原件藏好了。今天我会去找永琪，借他府外书房暂用几天，名义上是整理兵部旧例，实际慢慢核对。”
“别去永琪府。”小燕子突然说，“换个地方。越不起眼越好。”
“我知道。”尔康点头，“西城有个老裁缝铺子，后院空着，没人注意。我扮成账房先生租下来，三天内就能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