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皇上,我真的很用心
萧彻怒极反笑,猛地从床榻上站起,一把扯下腰间那枚被他珍视了一夜的紫色香囊,看也不看,狠狠地掼在面前的紫檀木御案上。
一声沉闷又刺耳的巨响,在寂静的殿内炸开。
那枚精致华美的香囊可怜地弹跳了一下,滚落在冰冷的桌面上,金线缠枝莲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谢德海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完了完了,向榆啊,老奴这回是给你捅了大篓子了。
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
向榆端着一盅刚炖好的鸡汤,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谢德海,感受到了殿内几乎凝滞的低气压。
谢德海拼命给她使眼色,眼神里写满了“陛下心情极其不好”。
向榆脚步微顿,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
她将鸡汤轻轻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走到御案前几步远的地方,对着明显处于盛怒之中的萧彻,福身行礼。
声音是一贯的平稳清冷,“陛下,早膳已备好,鸡汤也炖好了。陛下现在可要用些?”
她的平静,在此刻的萧彻看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吃?”萧彻猛地转过身,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燃着怒火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声音拔高,带着浓浓的讥讽和无处发泄的憋闷,“吃什么吃?朕气都气饱了!哪还有胃口吃你这人人有份炖的鸡汤?”
他特意重重咬在“人人有份”几个字上,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她平静无波的脸,又狠狠剜了一眼桌上那枚孤零零的紫色香囊。
向榆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也落在那枚被摔在桌上的香囊上。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底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
随即,她抬起头,迎上萧彻盛怒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恭谨而疏离的表情,仿佛完全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暴怒。
她甚至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拿回那枚被摔的香囊,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陛下既然不喜,是奴婢僭越了。这粗陋之物,奴婢这就拿走,免得污了陛下的眼。”
她的动作和话语,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萧彻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萧彻强压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那股被轻视的憋闷,“你就这般敷衍朕?嗯?”
他死死盯着她。
向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脸上浮现出真切的茫然,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皇上……您这是何意?奴婢不明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的颤抖。
“不明白?”
萧彻像是被她的无辜姿态彻底点燃,他指着桌上那枚孤零零的紫色香囊,声音拔高,“人人都有份的东西,你随手就能给的东西,这也叫用心给朕的生辰礼?你当朕是什么?”
他抿紧了薄唇,只是用那双燃着火焰又带着点不易察觉委屈的眼睛,死死瞪着向榆。
向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枚被摔得有些歪斜的紫色香囊,脸上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恍然和……受伤。
她像是终于明白了皇帝陛下怒火的缘由。
那双清澈的眼眸霎时间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委屈。
她微微仰起脸,看向萧彻,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清冷疏离,只剩下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和控诉,像被误解后无处申辩的小兽。
萧彻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口猛地一揪,方才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时间泄了大半,一股陌生的慌乱涌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然而,向榆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已经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细小的钩子,扎在萧彻的心上:
“皇上……”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是,奴婢身份卑微,月银微薄,买不起金银珠玉、奇珍异宝来给陛下贺寿。可……可这香囊的料子,是奴婢用存了足足半年的月银,才从司布房求来的寒光锦。管事姑姑说,这料子遇风微凉,握在手中更是沁人心脾,是暑天里最难得的料子……”
她顿了顿,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白皙的脸颊。
“那上面绣花的金线……”
她抬起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下脸,却抹不去那汹涌的泪水和更深的委屈,“是奴婢……奴婢给绣房的李姑姑打了整整两个月的下手。天天熬红了眼睛,替她绣帕子、缝荷包,手指被针扎了无数次,换来的那么一点点。就为了能让陛下腰间这点缀,配得上陛下的龙章凤姿。”
“还有里面的香料……”
她的声音越发哽咽,肩膀微微耸动,“那些干花,要先用每日晨起、带着草木清气的新鲜露水浸泡七日。奴婢怕露水不干净,怕耽误了时辰,日日天不亮就起身,去御花园里最洁净的花丛下,一滴一滴地收集,整整七日,才得了那么一小盅……”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已经彻底僵住的萧彻,那眼神里充满了被误解的伤心和付出被践踏的失望。
“皇上,这个香囊,奴婢真的很用心在做。每一针,每一线,每一味香料,奴婢都想着陛下戴上时,能舒心一些。奴婢以为,以为陛下会明白奴婢这点微末的心意……”
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
那破碎的哭声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感染力。
萧彻僵在原地,脸色由愤怒的铁青转为难以置信的苍白,最后是深深的懊悔。
他看着桌上那枚被他狠狠摔过的紫色香囊,那繁复的缠枝莲纹仿佛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他的暴行。
他竟然把她耗尽心血、倾注了所有情意的生辰礼摔在桌上?
还指责她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