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无故发火
萧彻的手,就这样突兀地僵在了半空中。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的关切霎时冻结,随即被一层冰冷的错愕和迅速升腾的恼怒取代。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向榆躲闪后低垂的侧脸和她微微咬住的下唇。
一股被拒绝的难堪与怒火,猛地窜上萧彻的心头。
他骤然收回了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过来研磨。”
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没有一丝温度。
他不再看她,目光重新投回奏折上,那朱笔却迟迟落不下去,只在纸面上留下一个越来越深的红点。
向榆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她机械地走到砚台旁,拿起那块沉甸甸的墨锭,开始一下、一下地研磨。
墨汁在砚堂里打着旋,越来越浓稠,乌黑发亮。
时间一点点流逝。
殿内只剩下单调的研磨声,还有皇帝翻动纸张的声音。
向榆的手腕早已酸麻,手指也因为用力而有些僵硬,但她仿佛感觉不到,只是重复着研磨的动作。
眼神依旧空洞地看着那团浓得化不开的墨,思绪似乎又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墨汁溅出几点,落在她素色的袖口上,晕开几朵小小的黑花,她也浑然不觉。
这彻底的麻木和心不在焉,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萧彻强行忍耐的怒火。
“够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同时,他劈手夺过向榆手中那块墨锭,狠狠砸在砚台里。
“哐啷!”一声。
墨锭断裂,浓黑的墨汁飞溅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萧彻明黄的龙袍袖口上,也溅到了向榆低垂的眼睫下方,留下一道细细的黑痕。
“滚!”
萧彻胸膛起伏,压抑着咆哮的冲动,声音却冷得能冻结空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给朕滚出去。朕现在不想看见你!”
向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没有辩解,没有哀求,甚至连看都没看那断裂的墨锭和溅污的衣袖一眼。
她只是深深地福了一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奴婢告退。”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说完,她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紫宸殿那扇沉重的殿门,将一室压抑的怒火,留在了身后。
向榆挺直的脊背在门关上的瞬间,终于松懈了一丝。
她微微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中那团沉甸甸的浊气吐出。
阳光有些刺眼。
她垂下眼帘,看着袖口上那几点晕开的墨迹,如同几朵丑陋的黑色小花,无声地昭示着方才的狼狈。
她抬手,用指尖轻轻蹭了蹭眼睫下方那道细微的墨痕,指尖留下一点浅淡的黑。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沿着宫墙投下的长长阴影,朝着宫人值房的方向走去。
宫道漫长而寂静。
转过一处栽种着高大梧桐的宫苑转角时,前方传来整齐而沉稳的脚步声,是宫中侍卫巡逻的队列。
向榆下意识地往墙边避了避,垂首肃立,等待队伍通过。
“咦?”
一个略带讶异的清朗男声在队列前方响起,随即脚步声停下。
向榆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玄色绣着云纹的官靴,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她心头微紧,并未抬头。
“是你?”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又靠近了些,“向榆姑娘?”
这个称呼让向榆微微一怔。
在宫里,除了皇帝,极少有人会这样称呼她,大多称她“向榆姑姑”或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