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94章

“枝……枝儿……”

聂怀书关上院门，一转身，便看见聂榕枝那抹紫色的身影娉娉婷婷立于旁边的梧桐树下，端着一盅青白瓷罐呈着的补汤，神色愕然，一张小脸上血色褪去，瞳孔茫然地看向聂怀书，粉唇一张一合，“爹……您，刚刚说什么？”

“……”聂怀书张了张嘴，昔日舌战群儒的嘴此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垂眸叹息一声，朝聂榕枝招手，“跟我来吧。”

聂榕枝长大了，一些事，她也该知道了。

“……”聂榕枝端着罐子的手紧了几分，朝芝兰院深深望了一眼，随后垂头抬脚跟上聂怀书的脚步。

…………

宸阳殿。

“好好的一个寿宴，被你这么一搅和，都不成样子。”

景隆帝头也未抬，随手朝旁边一扔处理完的奏折，慢慢悠悠地说道。

语气听不出来是喜是怒，只是令人心里隐隐发毛。殿内侍奉的宫女太监忍不住打了个颤，纷纷垂头。

贴身侍奉的王德此时也摸不准景隆帝的脾气，轻轻放下明黄色双龙戏珠的茶盏便悄然退至一旁，默默垂头不言不语。甚至都未抬头看进殿的君策一眼。

“儿臣参见父皇。”

“……”君策立于殿内，行了个礼，却迟迟没有等到景隆帝平身的声音，狐疑地抬头看向景隆帝，却见对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依然不紧不慢地处理着奏折。

“……”君策抿了抿唇，知道景隆帝这次是真的动气了。

也是，一下子让皇家丢两次脸，还涉及相府，以及楚国公府，让景隆帝一个皇帝难做，两边都不好处理。

就算他一直以来深受景隆帝宠爱，可也是有限度的。

帝王家，终是不比寻常人家。

不过今日这一局，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也让刘氏大伤——对君锋这么多年的筹谋，在民间搭建起来的君子爱民形象不复存在，刘氏的野心也昭然若揭。

等明日影六影七他们几个再把楚渊暗地里搜罗来的，与刘氏接触密集的几个官员的罪证散布出去，斩断刘氏繁密的枝丫。

在接下来，便是和前世一样的进展——镇南侯起兵反叛。

君策思量之间便已然过去半个时辰。

景隆帝一直没有抬手让他起身，殿内落针可闻。

直到景隆帝面前那一摞奏折全部处理完，手边王德刚刚添上的热茶见了底，这才舍得将目光落在还维持着行礼动作的君策身上。

“……”景隆帝摇头冷笑，抬手一挥，“起来吧。”

“……”

“谢父皇。”

君策动了动酸软的胳膊，才慢慢直起来身子。

对上景隆帝那双浑浊却饱经风霜，一眼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里却激不起一点风浪。

景隆帝见着，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他真是老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唬不住了。

忽的脸色一僵，脑海里闪过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深沉得如黑夜的夜幕，令人捉摸不透。

君衍啊……他那个儿子，好像从来就不曾对他露出过害怕的神情来，好像什么事情都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令他看不透，看不透啊。

以他的能力，不会不知道朕在每个皇子身边都安插了自己的人监视着，可他却从未动作，哪怕已经知道谁是眼线，也依旧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像是……在对朕说，不必担心他会抢这个位置一般，又像是……对朕的一切布置无所畏惧。

至于其他几个皇子，除开君衍，第二个发现自己安插眼线的，便是君策。

只不过君策和君衍一样，当作从未知晓此事，依然将人放在自己身旁。

安插眼线，不只是为了监视各皇子的动作，更是为了考察他们，查看他们的心性本事。

而这十多年来，早就得出结果。

下一任帝王只会在他们二人中产生。

之前他一直看好君衍，甚至暗处隐隐引导他往那个位置上争，更为了他将柳妃的妃位提到四妃之一，可惜……

是以便将重心放在君策身上，之前他能看透君策，只是现在，也有些不懂了。

君策不知景隆帝心中所想，只是感觉一瞬间景隆帝神色压抑起来。

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景隆帝才挥手让宸阳殿内的侍奉的宫女太监退下。

接着，又挥手让君策近身。

“瘦了。”

景隆帝盯了君策半许，末了来这一句，“最近没好好吃饭。”

“……”君策哑然失笑，刚才紧张的氛围烟消云散，顺着景隆帝的话道，“是啊，王府里的饭菜哪里有父皇殿里的饭菜香。”

景隆帝嗔他一眼，“那也不见你进宫来陪朕用膳。”

“这不是怕打扰父皇，最近临近年关，事务冗杂，父皇比之前更累，要是还来打扰，岂不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