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
叁拾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在窗棂上时,柳闲亭的眼皮子轻轻地颤了两颤,尚不清醒的脑子迟钝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瞧见冯栖寒的身影,又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冰凉一片,显然后者已经起床离开多时。
他撑着胳膊缓缓坐起身子,虽然还有些气喘,却已经比刚穿越来时,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柳闲亭揉了几下胸口调整呼吸,又捏了捏细瘦的小腿,再过半个月他就能下地走路,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待他身子好些了,该做些什么呢?是发家致富?还是光宗耀祖?
他正想的入神,突然听见房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是冯栖寒推开门走了进来。
柳闲亭立刻打消了心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想的再多也得等他能下地走路。
“夫君睡好了吗?”随着话音落下,冯栖寒亦走到床边坐下,弯着嘴角柔柔一笑。
柳闲亭轻轻‘嗯’了一声,抓起对方的手反问道,“你去哪儿了?”
冯栖寒回道,“我怕你吃不惯别人做的早饭,就亲自去弄了些。”
话毕,就见他又擡起手指着房门口,言语中带着一抹雀跃与得意,“夫君你瞧我发现了什么?”
柳闲亭顺着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辆实木轮椅停在房门口,他无意识挑了下眉,将视线重新落在冯栖寒的身上。
他眨了眨眼睛故作不知,“这是什么?”
冯栖寒眼睛忽地闪亮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邀赏的意思,“这东西叫做轮椅,是我在杏春堂发现的,特意为夫君向李大夫求来的。”
柳闲亭听闻‘特意’二字很是高兴,可话音落下时蓦地感觉心被针扎了一下,他无意识皱了下眉头语气不善地问道,“那老头儿居然让你求他?”
冯栖寒闻言倏地怔住了,不知柳闲亭好端端地为何突然变了态度,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也不能算是求,我就是答应替他们做早餐来换的。”
柳闲亭默了默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手指刻意地握紧了几分,他掀了掀嘴角郑重且诚恳地说,“谢谢小七。”而余下的话又悉数被他咽回肚子里。
其实,他更想对冯栖寒说不要为了他求任何人,可这样的话说出来会显得太过矫情。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短暂的十八年,好像不管什么时代都有这样的规则,只要有权势的地方就会出现求人的那一方,不是求他,就是求她。
而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权与势的高处,而有的人却需要穷其一生去追逐与奋斗。
因此,他上辈子才会拼尽全力地去读书、储备各种中医知识,这不仅仅是他能改变命运的最容易的途径,亦是能接触到心脏权威专家的唯一机会。
倒不是他对权势有多大的兴趣,只是简单地想努力地活下去,让曾经抛弃他的父母、亦或者与他有同样遭遇的小孩知道,他们还是有机会感受不一样的人生。
可惜,他的革、命尚未成功,就一命呜呼来到了鸳鸯城。
不!兴许在这儿也能实现他曾经的梦想!
柳闲亭像是突然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一双深邃眼陡然明亮了起来,只见他执起冯栖寒的手笑道,“小七!快送我去见李师父!”
冯栖寒见他变脸之快忍不住惊诧,亦为他伸手要抱抱忍俊不禁,“夫君再着急也该梳洗一番,咱们不能失礼于人是不是?”
柳闲亭闻言一愣,将手臂又往前伸了伸笑道,“小七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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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闲亭坐上轮椅时,有种梦回童年的感觉,那时他才五、六岁,并不清楚自己和寻常人有什么不同,直到某次幼儿园举办运动会,他那天就跟玩儿疯了似的,几乎将所有的活动挨个体验了个遍。
于是,等他消停下来时,眼前陡然一黑,厥了过去。
从那天起,他才知道自己患有先天性心悸症,身体是不能剧烈运动的,治愈的那段日子亦是走哪儿都需要依靠轮椅,直到十岁才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
现如今来到鸳鸯城又要经历坐轮椅,他倒是丝毫没有不习惯,反而让冯栖寒忍不住疑惑道,“夫君是不是知道这是轮椅?”
柳闲亭闻言顿时心里一紧,这可是个送命题,刚刚他还装作不知道,如果这会儿露馅了,岂不是要惹得夫郎不高兴?
他扬起下巴目光真挚地看着冯栖寒说,“我当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刚刚又怎么会问你呢?”
冯栖寒盯着他的眼睛瞧了一会儿,片刻后忽然开口道,“夫君,我们到了。”
柳闲亭顿时收回下巴望向前方,是杏春堂专门用来吃饭的后堂,堂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圆桌、四条长凳,全都是乌沉沉的,若是门口挂上两朵白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灵堂呢!
好在冯栖寒的厨艺了得,让他瞬间沉浸在美食之中,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情。
圆圆的烙饼薄如蝉翼,上面放点儿黄瓜丝、大葱丝、以及一勺卤肉酱,然后卷起来一口放进嘴里,简直好吃极了。
黄瓜丝像是还带着早晨刚采摘时留下的露水,清甜又爽口;肥瘦相间的卤肉酱软烂嫩滑,是老少皆宜的甜咸口味。
两种食材的碰撞再加上大葱丝的蒜香,不仅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油腻,反而胃口大开忍不住立刻再卷一张。
直到卷第九张烙饼时,柳闲亭手里的动作倏地一顿,只见他微微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饱嗝,“真爽!”
话毕,他又炫了第九张卤肉卷饼。
冯栖寒见他靠在轮椅上轻轻地揉肚子,有些担心他吃多了积食,于是半蹲在对方身前问道,“要不要我去找李大夫来帮你看看?”
“不碍事。”
柳闲亭见冯栖寒眼里有担忧,心里微微一动,趁着四下无人便低头凑过去,在后者的嘴角处落下一吻,离开时还顺带舔掉了上面沾着的酱汁儿。
他勾着嘴角说,“好甜。”
冯栖寒闻言眼神怔怔的,视线里柳闲亭直起身子时舌尖将将收回嘴里,两片薄唇还带着湿滑的光泽,莫名显得有些色、气。
偏生这张嘴得了便宜还不老实,非要说些撩拨人的话,也不管他们到底身在何处?
他敛下眉眼将蠢蠢欲动遮掩住,可胸腔里却不受控制地狂跳,那感觉就像是......他也患上了心悸症,令人兴奋到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