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她真好看
在司念一天的各种行程之中，许诺最喜欢的是下午或者晚上待在画室的时候。
早上司念虽然也在画画，但她却必须要争分夺秒的背诵理论课程的笔记，以期能够在接下来的期末考试之中取得一个能够看得过去的成绩。
她毕竟是半路出家，这个方面完全是门外汉，不闷头恶补一阵子是不行的。
在这方面，许诺还算能够自律，所以哪怕是跟司念待在一起，她也会努力不去看对方，集中精神做自己的事。
这种习惯的养成，说起来都是周慧的功劳。
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周慧就有意识的对她进行自律训练。
可不是现在大部分所谓教育专家们所提倡的寓教于乐边玩边学的训练方式，而是严格且残酷，一旦做不到，或是饿肚子或是打手心或是关小黑屋。
以前许诺总觉得那是爱之深责之切，然而时过境迁，她才陡然惊觉，或许一切都跟爱没什么关系，只有不得不尽的责任。
但时至今日，当懊恼痛苦怨恨不甘等诸多情绪终于逐渐淡去，不再成为她生活的主色调时，许诺觉得，自己也许是该感谢她的。
感谢她把自己培养成了此刻这个模样，让她即便离开他们的庇护，也仍旧能够支撑自己走下去，倘若当初周慧放任自流根本不去管她，如今又会是什么境况？
而且许诺能感觉到，她这种努力学习的状态，也成为了说服司念相信自己之前那九真一假的谎话的关键。
至少让司念知道，她这样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也有能力做好。
或许正是因为出于这样的原因，司念才会愿意放下画笔，在画室里指导她那些最简单的基础。
开始的时候还是她厚着脸皮上去请教，但几次之后，就变成了司念有意识的关注她这里，及时的在某些地方进行指导和修正，让她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
许诺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毫无疑问，这对她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所以这大约两个小时的相处，便是她每天最期待的时刻。
司念是个很合格的老师。
她的话仍旧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而且在说起这些她所喜欢的东西时，司念的表情、眼神和动作，都会比平时更加丰富和生动，让许诺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是爱着它们的。
这让许诺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正在一点点的探寻并融入司念的世界之中，而对方没有任何排斥。
也许爱情的确是艺术的源泉，沉浸在这样的学习氛围之中，许诺自己没有多少感觉，但她的各项基本功的确都在飞快的进步着，几乎每一天画出来的东西都跟前一天不太一样。
之前许诺为了能够速成，很多东西基本上都是囫囵吞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现在经过司念帮忙整合之后，总算是有了一个系统的概念，然后反过来指导她下笔，进步自然很快。
但过了这个阶段之后，就没有任何取巧的地方了，而是需要大量重复的练习。
许诺对这种枯燥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但因为有司念在身边，倒也算是进展顺利。
这天她画完了一张素描，抬头打算让司念过来看时，才发现对方靠在窗前睡着了，手里还捧着一本半开的画册。
十二月的北方已是严寒隆冬，但今天却有很好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正好合适。这会儿画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么安静，只听得落笔时见沙沙的响声，也许正是因此，司念才能在这里睡着吧？
但不论如何，能够在自己身旁睡过去，也说明司念心里，对她应该是有几分信任的吧？许诺想。
否则以她的警觉，就算再累再困，也会努力支撑的。
她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动了司念。
之前赵慧她们说司念很忙，真不是吹的，这两天她几乎都是半夜才睡，在赶新一期的插画，这两天都没什么精神，现在难得睡着了，她自然不敢打扰。
坐在原处盯着司念看了一会儿，许诺眼角扫过面前的画纸，心头忽然有些蠢蠢欲动。
练习了那么久的静物素描，她早就想要画点儿别的了。
偏偏司念没有安排，她也就不好开口提，否则显得像是自己不能沉下心来学习似的，但现在看到司念安然熟睡的模样，她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这一幕画下来。
这幅画画得非常酣畅淋漓。
即使是在进步最快的那几天里，许诺也稍有这么毫不犹豫的飞快下笔，但现在，司念的轮廓就像是在心里描摹过千百遍，手里的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纸上游走，将她一点点勾勒出来。
在这之前，许诺没有画过人物。
但当她描摹着司念的模样时，心中却陡然生出了极大的感动，她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司念为什么会喜欢画画了。
司念醒来之后，许诺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大作”捧给她看，“看看，还不错吧？”
平日里许诺的习作到了司念面前，几乎都会被批判得一无是处，不是线条有问题就是结构不够好。但今天，司念却没有开口评价。
“嘿嘿，我画得还可以吧？”许诺大言不惭，“司念，其实我觉得我也挺有天分的。”
司念只是微笑。
许诺拉着她的袖子，这是个巨大的进步，现在司念对于她的突然靠近不会再一惊一乍，甚至如果只是拉一下衣服，她也完全没有反应，所以许诺做起来也越来越自然，她抓着司念的袖子晃了晃，耍赖一般的说，“司念，你都不夸奖我一下吗？你这样不行的，很不利于培养我画画的积极性啊！”
司念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可我觉得你的尾巴已经翘起来了。”
不夸都这么飘，要是真的开口夸她，岂不是要飞上天去了吗？
直到回宿舍的路上，许诺还是捧着那幅素描一脸陶醉的傻笑，“真好看啊！”
司念忍无可忍的看了她一眼，许诺连忙道，“其实我画得一般般，关键是模特好看。”
然后又问，“司老师，这幅画你要当作业收上去吗？不收的话我就拿去裱起来挂在家里，这可是我画的第一幅人物，很有纪念意义。”
司念一脸平静的伸手抽走那张画纸，“收。”
……
这天晚上司念仍旧对着画板到深夜，却连一根线条都落不下去。
她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