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予君欢 - 梦落坤宁 - 明时弦月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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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予君欢

17、予君欢

不同于千秋阁冷硬的红丝地毯,紫柚木制成的禅房卧榻格外松软,阵阵耸动之下,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咯吱声响。

“呼”的一声夜风叩开窗缝,夏则灵闻到复杂的气息掺了一缕独属于寺庙的紫檀香。这里是皇家圣寺!她正做着与自幼训范所唾骂不容的事,灭人伦,毁纲常!真情假意,是非因果,始于一轮缺月,一墙之隔,一笛夜曲惹了江南烟波,爱也错,恨也错。

透过水雾弥漫的视线,她看着宁王畅快淋漓的表情,逐渐失去体统的栗发,银冠上缠枝玉叶的图案纤毫毕现,耳后的发带一下一下戳她的颈窝,伴着他潮湿而迅猛的呼吸,兰麝芬芳逐渐浓烈。

风骤雨急,体内的狂澜不断攀升,宁王握着夏则灵手腕的手背青筋隆起,猛地一松。

从最高的云端跌落,只剩绵长的喘息,身体的酥软。

发了汗,风一吹凉飕飕的,宁王捡起一旁的白锦银纹衬袍盖住夏则灵的露肤之处,顺势搂紧她,鼻息在她香肩、锁骨流连,缓缓平复着。

“你已经知道,本王没有出卖你,那就……别再恨我了吧?”良久,他轻轻开口。

夏则灵一颤,以垂眸掩饰那份痛苦和无措。宁王目光幽深,带有微微的苦涩,“三年前,西南外族城步作乱,宝庆府指挥使久攻不下,我向皇兄请求领兵出战,皇兄坚决不允,一个月就能结束的战事,拖了半年之久。他看出了我的野心,说什么也不肯把兵权交到我的手里,我在南昌研究滇南局势,将西南部族治理方法写成策论,具折进京,结果也不出我的所料,文书一到内阁就被扣押……”

夏则灵心里五味杂陈,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所以,你就一直等,等到先帝病重,你就把目标转向了太子,展开你的计划。”

“这是唯一的办法。”宁王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兄有心历练太子,又让朱厚照提防于我,偏偏朱厚照年少无知,优柔寡断,治理黄河水灾淹死了八千多个百姓,实在难堪大任!迫于形势,我只能取信朱厚照。接近李凤,是以为他留在龙凤店做店小二吃苦,是为了讨李凤的欢心,却想不到,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真正目标,是你。”那些错误的画面历历在目,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夏则灵腾出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似乎想缓解这不堪回首的秘密往事带来的心酸滞涩。

“这也就是,你突然疏远我,去追求李凤的真正情由。”寥寥数语,刺痛着她的心,“那时我们相知太浅,你无法对我坦诚相待,只好让我误会,你在乎的是江山皇位,就暂时抛弃了儿女情长……”

“不,从你我在书院重逢的那一刻,我就改主意了。我的打算是,等朱厚照纳了李凤为妃,八月圣驾回宫,路过应天府,我就到夏府提亲下聘,让你风风光光成为宁王妃。”

如此这样真好!听到宁王这番诚挚的剖白,夏则灵扬起唇角,划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松开与宁王紧扣的那只手,支起身子与他柔情万种的目光对视,“你计划得这样好,是想让我陪你走上那条造反之路吗?”

“我想让你和我同勤开国,并看江山,居坤宁,享繁华,我为你摘四月里的菊花。”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是他骨子里的狂傲。

烛影深深,映着宁王褐眸熠熠,夏则灵仿佛看到幻想中的美好画面,一滴泪珠无声地滚了出来,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几分悲哀怅然,“只可惜……”她默默拭去泪痕,“你不是青帝。”

“怎么这样说,你还是不信我?”宁王擡起她被泪水打湿的下颚,眉峰紧锁,“你委身朱厚照是阴差阳错,现在你知道暗算你的人最有可能就是他的手下,你还是打算帮他,不愿意帮我?”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为什么?”

“我已经是正德的皇后,史官秉笔,天下皆知,中宫乃是母仪天下的国母,怎能册封前朝中宫为后?天子的一言一行都是天下万民表率,要是皇叔不顾伦常,臣民效法,那我大明岂不是和瓦剌蛮夷一样,毫无人伦纲纪可言了?”夏则灵伸指触摸宁王紧绷的下颌,这绝美的姿容,越是动怒反而越迷人,“大明的宁王何等眼高于顶,又何必执着于朱厚照碰过的女人呢?”

“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宁王拿开她乱摸的手,锐目盯着她,“有皇帝才有皇后,有前朝才有后宫,皇权之争只有强弱,没有伦常,这是托词。则灵,告诉我你的心里话。”

“心里话……”夏则灵摇了摇头,一阵迷茫,“我是怎么想的,我自己都不清楚。只是……我深受弘治先帝遗命,为燕王一脉守护江山永固,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又待我如同亲爹,我不能辜负他的嘱托。”沉重的责任压下,她只得接受命运的安排,哪怕她再不愿意松开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也无力再将他捉紧,“宸濠,我们被误会阻隔了这么久,哪怕今日真相大白,彼此的对立也已经根深蒂固。我为了复仇雪恨给你下毒,一再鼓励不懂跟你作对,你做出反击,指使谢青荔陷害我,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再也不能无视这一切,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了。”

“可这都是误会!你恨错了人,才导致今日的结果,皇兄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如此迂腐?”

“这不是迂腐,是忠孝节义。”夏则灵说出口便无奈了,宁王好像不太能听进去这几个字。

宁王察觉出她莫名的心虚,好像看透了什么,“皇兄是个性情中人,一生对皇嫂情有独钟,他怎会看不穿朱厚照对你是自作多情?知子莫若父,朱厚照为了得到你,用了什么无耻手段,他恐怕一清二楚。给不懂封官加爵,是让他成为制衡朝局的武器,他对你信任,给你宠爱,也是替朱厚照赎罪。而你,得知这一切的真相之后,竟然,还是那么坚定地支持他们!”他咬牙切齿,几乎说不下去。

“不!我不仅仅是支持他们,而是要用我自己的主张,让朱厚照不要走入歧途,澄清御宇,励精图治,富国强兵,为大明创下一个免受外侮的太平盛世。”

“你想做第二个武则天?”宁王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只要国家富强百姓安康,我不在乎站在巅峰的人是谁。”夏则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但我是正德的皇后,这个人,就只能是朱厚照。”

“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皇后娘娘果然不同凡响。”宁王表情嘲讽,近乎凄然,“这么说,你是一定要跟我成为敌人了?”

“我……”夏则灵语塞,“不是我要跟你为敌,是你要反正德一朝,只要你……”

宁王表情冷肃,擡手挡住她的唇,“这话就不必说了,没想到,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夏则灵忍着泪别过头去,她怎么会不了解他呢?杨柳下竹筏漂转,石桥上的他从容信步,傲世的才华,绝俗的气度,所到之处无不惹起拥护的浪潮,怎甘心有志难酬?

望着窗外山色空蒙,月光也没有,宁王落寞一叹,“无论真相揭开与否,我一直把你当成携手一生的知己,可现在我明白了,我在你心里……不过如此。”

他扯过一旁的薄衾盖在她身上,捡起衬袍穿了起来,站在塌前胡乱系了两颗盘扣,握着腰带迈开步子。

“朱宸濠——”迈出两步,身后传来娇弱的呼唤,宁王脚步一顿,正要转身,又听到轻轻一句,“对不起……”

脊背一僵,一股灼烧的痛楚在他胸腔蔓延开来。“哼……”宁王拉开木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夏则灵怔怔地看着那抹从夜色消失的背影,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脑袋摔在胳膊上,眼泪再也憋不住,“唰”地滑向手臂。

一场空山夜雨,翌日更加明净的阳光笔直地穿过树杈,迦叶寺前门,香客们陆续来进香。静谧的庭院,隔着帐帷,侍女们端来盆盂、热水、早膳。

“娘娘,醒醒。太傅过来了,您快梳洗更衣吧。”听到山岁的声音,夏则灵赤着身子从被窝醒来,下意识地用手捂胸,有点无地自容。

她换了一身干净寝衣,到屏风后沐浴一番,薄施淡妆,才出了禅房跟不懂见面。

迦叶寺背靠百望山,通往后山有一条铺满香枫的林间小路,不懂兴奋地在前面带路。

“今天天气这么好,阳光这么亮,有的人脸色不大好啊!”很少见夏则灵这么萎靡不振啊,不懂想到好玩的事,“我知道了!你突然出宫,是不是看朱正和那两个不顺眼……皇后娘娘,总要大度一些嘛,朱正跟她们就是玩玩,对你,那才是没得说!”

“又贫嘴,我只是择床,昨夜还下了雨,没睡好。”夏则灵面无表情地说。

不懂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走到尽头,一座黄墙黛瓦的庵堂逐渐在山林间浮现,维摩庵。墙外摆着一排风格奇秀的盆栽,花枝修剪得整齐好看,看来这里的主人是个爱花之人。

令夏则灵惊喜的是,不仅籽言在,邢风、洛少鹄也被邀请过来。洛少鹄做派沉稳不少,邢风少了戾气,身为武官的他有了将者之风,身旁还多了一个温婉清丽的陌生面孔,身着水蓝衫裙的女子,应该是邢风的新婚夫人,礼部侍郎戴小哲的女儿戴月,正用惊艳的目光悄悄打量她。

“来,月儿见过皇后娘娘。”邢风携夫人一道行礼,夏则灵对他有提携之恩,他始终铭记在心。

“听说你们上个月办的婚礼,往后就是自家人了,别拘礼了,入座吧。”

邢风有了所爱,同时在京城有了自己的根基,夏则灵很是欣慰。几人围着一张桌子茶水叙旧,只是少了几分从前的恣意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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