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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攻下胥江

110攻下胥江

城墙垛口处的人头一个个往下跌落,原本尽皆朝向此处的弓弦不知何时已调转向外,更猛烈的拼杀声隔着一堵墙依然声势浩大,叫被锋刃吓退的将士们顿时心神一震。

是援军!

是蔺师仪已经率兵攻城了!

楚火落眉目一凝,活动了下手腕,长刀随之翻转,借得一抹日光耀耀,衬得刀身犹如裹挟了一层炽烈的火焰,亮得逼人。

“乌日图,看起来,是你要输了。”

“可笑!”乌日图眉宇间阴郁愈重,沉声道,“战局不过刚刚开始,你便一语断输赢,不觉得自己有些狂妄自大了吗?”

“那你猜,是只这一处被攻,还是几处城门齐攻呢?”楚火落面露嘲讽,话音刚落,便见狄戎的斥候匆匆赶来,不止一个,纷纷抱拳在他马侧,“左屠耆王,西城门受袭,敌军约有两千人。”

“东城门受袭,敌军人数不明!”

“左屠耆王……”

乌日图一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拎至半空中,咬牙切齿地出声:“军师呢?军师难道没有负责城中调度?”

“军师、军师说他带人去南边守城,然后就不见了……”

楚火落眸光微沉,此前倒是没听过乌日图身边还有这般人物,听起来,他对此人很是倚重,但可惜,所托非人。

她用力一踩马镫,攥紧缰绳再度朝城门俯冲过去,将企图推动塞门刀车的士卒挨个斩落,而后高举起长刀,砍断刀车上的轮毂,让这可攻可守的巨物沦为残破的废铁。

后头的乌日图也回过神来,立时悟到当如何解今日之困,调转马头,一双眼狠戾得如同虎豹,喝道:“所有人,优先斩将!”

城头的战鼓齐齐擂响,可声浪未能维持几息,便连同鼓面一并叫人捅破,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战车声,一架架云梯被架上城墙,一个个兵卒在箭雨与投石中滚落,又或是,向上攀援,直至垛口处的人已从敌军变为友军。

“上撞车。”

“现在?”雷兴达愕然出声,望向发号施令的人,他亦曾上过战场,自来都是要先占据高处,再攻城门,否则里头人推个十数辆塞门车,这攻城锤便是撞上半日也不定能撞开,届时推撞车的兵卒被集火围攻,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是现在,”蔺师仪一身银甲,眉宇间不似往日的温和,好似被这冲天的砍杀声所感染,眸中满是凌厉,“有三百人在里,他们定会竭尽全力为我们扫清城门后的阻碍,当趁此时机,一举破城。”

“还是说,你要违抗军令?”

蔺师仪转头看向他,随之而来的,是抵在他喉间的利刃,雷兴达谨慎地咽了口口水,“末将不敢,这便去传令!”

利刃落下来,却并不回鞘。

蔺师仪将缰绳绕在掌心,两腿一夹,冲进已看不出阵型的人群,剑锋过处,是飞溅的红和倒地的尸,他要亲自为撞车开路。

*

战场于此刻,已和楚火落印象中的宰猪场没什么分别了。

不过是在无数声凄厉的惨叫间,随着她每一刀落,而血花迸现,瞄准时,落地的是一颗头颅,偶有偏差,就斩下一两只臂膀,若是姿势实在不对,便与铁甲相碰,撞出几声刺耳的铮鸣,但也无甚所谓,总归一刀接着一刀,一刀连着一刀,这刀没杀干净的,下刀再给他断气便是。

这般麻木地宰杀着,她竟在那些士卒的脸上望见了犹豫和惊惶,只是无用,若他们胆敢转身,上一刻的同袍,下一刻便会用长矛捅穿他们的胸膛,是以,他们只能是不断被后头人驱赶着上前,倒在长刀之下,而后,后头人又倒在他们身上,如此往复。

楚火落的体力消耗得厉害,喘息声愈发剧烈,可手上的动作万不能停,眼前人影憧憧,连带着他们手中的兵刃都交叠在一处,看不明晰,只能凭着本能挥刀砍去,反正她被围困在人群中央,往哪都不会落空。

正是此刻,身后忽地迸发出一声巨响,恍若地动山摇。

散逸的神思顿被惊醒,是开始撞城门了,她紧了紧刀柄,咬牙继续劈砍,纵马阻拦那些想要靠近塞门刀车的人,只是凭她一人,如何拦得住十数兵卒,他们纷纷绕去,扔掉刀戟,转而握住刀车的把手。

第二声巨响袭来,守城的惊慌失措,攻城的斗志昂扬。

竟还是有人寻到了未被破坏完全的塞门刀车,咬牙推动,轮毂一圈圈朝城门走去。

额上的汗珠倏忽滚落,楚火落用刀背拍开继续涌上来的小兵,调转马头,奔逐而去,偏有野狗阴魂不散地撕咬过来,她扭身回挡,这才堪堪接住了乌日图的杀招。

“得你在手,或可勒他们退兵!”乌日图脸上还挂着没有消退的戾气,又有城破之危相逼,攻势愈发凌厉,一刀比一刀更狠,震得她虎口发麻,而后便是细细密密的痛,应是裂开了。

楚火落深吸一口气,往后退开几步,从战袍上割下一截布料,一圈一圈缠上掌心,做完这些,额上已浮出一层新汗,然,她却要再握上刀柄。

“斩你人头,必能擢升将军之位。”

乌日图狞笑一声,“危在旦夕,你竟还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

楚火落踩紧马镫,持刀冲去。

“若不觅封侯,何必带吴钩?”

二人重新缠斗在一起,刀刀致命,声声铮鸣,而此刻,第三声巨响。

巨木做的门闩“刺啦”裂开,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在这尘土飞扬间,泄进一线天光,与这天光同时而来的,是一只泛着寒光的箭矢,有如白虹贯日,直直地刺来。

乌日图被那光晃了一瞬,待看清时,箭已近前,他偏出半个马身,这才仓皇避过,那长刀却于此刻袭来,险些将他枭首,他勒马一转,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又迎来当头一剑,终于滚落马下,发间缀着的红石都被裹上了一层泥灰。

喘息着从地上爬起,警惕地望向新闯入战局的人,几乎是一眼他就认出那个藏在面具底下的究竟是谁。

“蔺师仪,你竟然没有死!”乌日图顿时面容狰狞至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该死的大邺人,满口谎话,枉我煞费苦心助他上位!”

来人仍是习惯性地先望向楚火落那边,确定没瞧见什么致命的伤口,这才收回目光,冷冷淡淡地开口:“听起来,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我活着。”

“要不是你,凭大邺皇位上那软骨头的孬种,整个十八郡都已归了我狄戎,我何必再与你争这一城的得失?”乌日图喉间发出几声低吼,残存的理智在认出蔺师仪后彻底崩溃,拎刀而上,愈发像一条野狗,不,更准确些形容,现在是一条得了疯病的野狗。

谁有闲工夫和疯狗话家常?

总归楚火落没有,蔺师仪也没有。

兵刃再度相撞,只是从原来的两把,变成而今的三把,乌日图望着那极为相似的杀招,终于明悟当初的眼熟是缘何而来,又想到自己当初试图策反的行为,荒唐至极!身上的皮肉不断被割破,他却无暇痛呼哀嚎,嘶哑着嗓子追问着:“你们,是什么关系?”

“扑哧”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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