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裁风 - 青鸾越重山 - 一只甜筒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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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翼裁风

羽翼裁风

姜芙圆站在飞鸾宫的门口?,头上的珠钗悉数卸下?,面庞素净,像一朵清净不?染的荷。

小盏和小扇随侍左右,一人?肩上搭了个包袱,轻装出宫,小?盏忍不?住回头看,谢共秋与楼双信在宫门里站着,一个眼睛里噙了泪,一个紧紧抿着唇,神情里都写满了不?舍。

姜芙圆回头向她们道别,谢共秋与楼双信都扑上来,跪倒在地,带着哭音叩首。

“殿下?,此?去定鼎门,生死难料,奴婢们与您主仆一场,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实话说,姜芙圆也不?知?定鼎门下?的情形,更不?知?云家岗岗是如何部署的,但此?时此?刻的心已?经快要飞出宫了,前路如何,见机行事吧。

“如今陛下?以废后换取南安的退兵,多多少少会对我有些许的歉疚,所?以飞鸾宫里的人?暂时是安全的,你们不?必担心我,好好保重自己。”

“此?去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相见,殿下?才是要千万保重自己。”楼双信是内官,不?像谢共秋还有放出宫的时候,显然是抱了永别的心态,含泪说道。

姜芙圆能体会他的伤心。入宫这?三个多月来,她与飞鸾宫诸人?相依为命,一起经历过许多,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此?时一别,何尝不?是最?后一面。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忍住了眼泪,只在谢共秋和楼双信的手上拍了拍,噙着眼泪转身。

阮春来接引姜芙圆,制止了禁卫军想要上前押送的动作?,喝斥道:“即便不?在位了,也是郡主之尊,注意分?寸。”

姜芙圆感?念阮春一直以来待她的好,在他身侧边行路边轻声道谢。

“……此?事因?我失德而起,陛下?怎么惩处都不?为过。只是万没有想到——”她觉得自己这?里好像需要哽咽一下?,这?便停下?说话,酝酿了一下?情绪,然而眼睛却瞥到了一旁阮春的脸上,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向她狡黠地眨了下?。

“废后的圣意颁布之后,群臣纷纷盛赞陛下?英明,以惩治一人?换京城安宁。未免自己见到郡主之后无法控制情绪,陛下?已?先行启程,往定鼎门城楼上去——”

能出宫纵然开心,可听了阮春转述的李玄都的嘴脸,仍然叫姜芙圆觉得可笑。

无法控制的情绪,是指他无法控制要打杀自己的情绪吗?姜芙圆不?屑地想着,若是云家岗岗遇见同样的事,他必定不?会将自己的妻子交给敌手。

更何况,自己还是一国之后,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李玄都也干得出来。

她笑了笑,随着阮春慢慢走,走到天阶的时候,便有禁卫军的兵士上前,道了一声得罪之后,为姜芙圆戴上木质的镣铐。

小?盏小?扇不?忿,欲上前理论,姜芙圆叫住了她俩,摇头道:“难不?成还要八擡大轿地请过去?”

饶是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自由,可小?扇仍旧抹起了泪:“来的时候凤冠霞帔、无限风光,走的时候却这?般样子——王妃看见,该要掉眼泪了。”

小?盏去比她坚韧多了,叫她收起眼泪来,“哭什么,死外头都比在这?里强。”

阮春倒是淡定,引着姜芙圆上了辆囚车,关上木栅门的时候,向上拱手。

“郡主,不?死总有出头日。一朝越重山,不?堕凌云志。”

阮春意有所?指,眼神里有期许,姜芙圆郑重其事地同他道别,也谢他这?些时日的善意,“若真有出头那一日,阮中?官可愿来?”

阮春微微点头,囚车随即驶动,慢慢往紫微宫外去了。

出了紫微宫的宫门,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天都变的明亮干净起来,姜芙圆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沁人?心脾的牡丹香。

六月了,牡丹快要凋谢了,她却还没看过京城的牡丹花。

囚车离宫阙越来越远了,行驶在宽阔的大街上,很意外没有几个人?在外闲逛,往街巷的暗处看去,有人?正扒着窗偷偷向外看,只是禁卫军的马蹄声一响起来,那些脑袋就缩了回去。

不?到四年的时间,京城两次被围,帝都脚下?的百姓都被吓破了胆,没有人?敢走出家门。

京城太大了,越接近定鼎门下?,天空就越暗,向上看,云低雾遮,闻一闻,空气中?满是硝烟的气味,到了定鼎门下?,云层低垂着,城墙上的士兵列阵而站,城门里的士兵蓄势待发。

李玄都在东阙楼里坐着,向下?俯视大军压城的南安叛军。

南安叛军穿着的,还是前朝的赤色盔甲,熊熊的火燃烧的热烈,使他看不?清旗帜的字号。

护城河水里也有火,吊桥坏了两架,几辆投石车烂在河里,有些尸体漂浮着,硝烟弥漫,敌我不?分?,一整个定鼎门下?成了惨烈的战场。

这?个时候,若是能有京畿道、河北道、河南道的军队来驰援,定能将这?些叛军全歼,就如三年前他随鬼方军进京时一般。

可惜……

母后坚决不?发兵。

他又开始后悔当年同南安王府的协定,当年埋下?的祸根,终于炸出了雷。

也许是等着天子交出废后,城下?的叛军没有再实施攻击,叫城内的禁卫军暂时松了一口?气。李玄都将视线移到城内,见漫天的黑烟里,驶来了一辆囚车。

他曾经的皇后姜芙圆素净着一张脸,钗环不?饰,黑发逶迤在后,神情平静地仰头望过来,竟有几分?仙人?之姿。

士兵将她押下?囚车,又押着她一步步登上东阙楼,她向他慢慢走来时,神情不?悲不?怕,眼睛里噙着一些纯质和懵懂,倒叫他忍住了想要低头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羞惭从他的脚底一路向上,窜入他的四肢心腔,叫他忍不?住呼吸急促,好一时才平息下?来。

“姜芙圆,你可怪朕?”

姜芙圆戴着镣铐的双手自然下?垂,眼神宁静平和,她摇头说不?,回答他的话。

“南安王府是苦主,陛下?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把我交出去?”

她发问?之后,向阙楼外看去,视线放远,只看见茫茫的硝烟与烈火,云家岗岗在不?在?阿爹和二哥哥又在哪里呢?

李玄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的惊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颤抖起来,他将手撑住搭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许是跳下?去,也许是从吊桥放下?去。”他低声说,看着姜芙圆面色变了变,他忽然心疼起来,忍不?住解释道,“朕没有调兵之权,唯有牺牲你。”

姜芙圆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心里的害怕翻涌着,忍不?住又向下?看一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城楼好高啊,好在下?面是河,摔死是不?能了。可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我死后,还请陛下?不?要为难定襄王府。”姜芙圆鼻子一酸,恳求的话是真心诚意的,“陛下?问?问?他们,我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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