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坛（14）

琉璃坛（14）

琉璃坛14

水神祭祀没有祭品。

“哥哥！”那群身穿祭祀白袍的小孩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喜地低呼。

江限闻声看去,正是诩赧——他戴着一块赢鱼面具遮去了大半张脸，那双独一无二蓝色的眼睛很有辨识度。

他看起来比之前高了不少，有了双腿站在同龄孩子中也不显矮,还真有几分少年的样子,只是下颌有一道淤青,手臂上缠着一圈纱布,看得出他这两天的经历并不是特别美好。

“请诸君按照先前规定的次序到院中列好,祭祀即将开始。”小童子站在幽冥使者身边高声道。

三排小童鱼贯而出，诩赧湛蓝色眼睛亮晶晶的，向江限打了个放心的手势。

加上席泽一共六位御守在前,一阵丁零当啷的占风铎响声过后,二十八个小童齐齐站在神庙四周的八个水缸石凳前。

幽冥使者惊讶道：“诶嘿,一个萝卜一个坑,这石凳年年都有人来摆吗？”

周边的成年御守背着长弓，昂着头颅，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江限移开目光看向正在顺在墙壁外楼梯往神庙屋顶上走的小童子,他穿着一身皑金色祭祀长袍，在夜风中衣袂翻飞,腰间和那些参与祭祀的小孩子一样带了一串拇指大的铜钱,行动间叮叮作响。

是时，距离浮台百里之外的岸上响起阵阵钟声，将神庙环绕其中，如同九天梵音，连绵不绝。

那小童子高举手中长剑,振臂一挥,月下剪影翩若惊鸿，和着浮台外的钟声,高声放歌而舞。

“其色苍苍，其流汤汤……”

童子清越的声音在半空中回响，混着猎猎夜风和浑厚的钟声像是穿越时空的祷告。

“其峰詹詹，其势荡荡……”

散在神庙周围的少年们齐齐仰头看向那道被月光反射地如同金珠耀世般身影，那剑芒如同一点寒星，被他舞得连成一条蜿蜒的银色长线。

“……其泽泱泱，其注黄黄……”

“轰隆”一道闪电先至，划亮漆黑的夜幕，随后一声巨响响彻天地。

“我去，下雨了。”幽冥使者擡起祭祀长袍的宽袖遮住脑袋，四处张望道。

雨滴初小后大，不消片刻，就变成了黄豆大小，祭祀场上的少年站在雨中有些不知所措，但没人敢离开祭坛避雨。

“草木归于其壑，日月浮于其中……”神庙上的歌声还在继续，雨滴越急，他的动作越快，声音被雨幕拦在神庙之上。

一个与童子完全不同的声音隐隐响起，低沉而又沙哑，如同钟磬，应和着他的歌声：“……后之于神庙，止于祭祀，成子欲，修楗闭。”

是那块石碑上的刻印！

江限眉头微蹙，和他装束一样的成年御守却还是沉默如初，既不看向神庙，也不动手避雨。

……像是聋了一样。

小童子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他动作不停，双臂挥舞长剑，水滴顺着剑尖在空中滑过一条弧线。

他背后的流苏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垂在脑后，忽而剑光一闪，小童子旋身向下，将手中的长剑刺向脚下的祭台。

同时，一道树枝状的闪电布满整个夜幕，刹那间，空旷的苍穹亮如白昼，其中一道分枝划向神庙之上的祭台，直直击在那小童子背后，顺着他手中的长剑一路向下，白光如瀑倾注，包裹住整个神庙。

一道通天彻地的刺目光柱向四周冲去。

“小心。”

楚钦一手抓住江限的右臂，疾身向后退。

江限警觉地看向神庙之上的祭台，那个身影还在不停伸展旋转，那道雷电好像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伤害。

那群孩子中爆出一声尖叫：“神庙后还有人！”

众人闻声纷纷把目光从祭台移向神庙，雨幕模糊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七八个人头从神庙后探出，像是要进入神庙。

“快出来啊！”

“不要再往前走了！”

“打闪了，里面很危险！”

穿着祭祀长袍的小孩子们明显很担心那些“人”，着急到几乎要跳起来。

那些人头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在神庙前停住了，直直地看向他们，口中发出尖锐诡异的哨响。

神庙四周的树林里立马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地面的草匍匐前进一样。

那些小孩擦擦眼眶上的雨水，惊恐地转身看向身后的树林阴翳处——

“这是什么东西！”

“人人……人头。”

“不不不，是……是蛇。”

“日月浮台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树林深处直立起了数百个蛇身人首的怪物——细细的身体拖着硕大的脑袋，远看起来就像是一颗人头悬在半空中。它们快速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并且不断向着神庙缩小！

席泽握紧手中的占风铎，斩向一旁的怪物，在它随棍上之前拔身向后，另一只手抓住身侧还有些懵逼的诩赧，拔脚跑向雷暴中心的神庙。

其他的孩子看到他们的动作也慌不择路地跟了上去，整个祭坛顿时乱成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