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
掉马
那年丁含元五岁,丁父与丁母的事业都处在上升期,非常忙碌,丁含光也读了小学,为了照顾小儿子,丁父特意把父母请过来帮忙。爷爷奶奶也格外心疼这个小孙子,觉得孩子没在父母身边长大,当年还差点被打掉,全家都对丁含元有所亏欠,因此格外宠溺,要什么就给什么,小孙子的一切要求都尽量满足。
那天,爷爷奶奶带丁含元出门玩,司机留在车里,保姆去买冷饮,丁爷爷要去卫生间,只有丁奶奶独自照看小孙子。丁含元看上了街边小贩手里的棉花糖,吵着闹着也要一个。丁奶奶牵着小孙子的手往人群里面挤,忽然手上一松,等回身再看时,丁含元早已没了踪影。
当年人贩子偷小孩的行为在全国各地都十分猖獗,丁奶奶当即崩溃,一群人发疯似地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踪,只能报警,并动用所有关系,然而一天一夜过去,仍没有半点消息。丁奶奶几次哭到晕厥,担心又内疚,如果小孙子找不回来,她也不活了。全家人唉声叹气、心情压抑,不停地想办法。薛家甚至想到动用军队关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孩子找回来。
当晚所有人一夜无眠,太阳渐渐升起,他们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找不到孩子下落,一旦人贩子将孩子带出北京或河北省,再想找到就十分困难了。就当一家人陷入绝望之际,好消息传来,丁含元在一辆出省大巴上被找到了!
说来也是苍天有眼,那个人贩子可能是为省钱,也可能是为躲避搜捕,选择了安检相对松懈的大巴车。而同乘的乘客里,刚好有一位才退伍打算回老家的老兵,因为军人的直觉,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鬼鬼祟祟、神色异常的人贩子。
通常情况下,旅客为了旅途舒服一些,都会将大件行李存放于行李舱内,而人贩子则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随身携带,就连半路上厕所时也带着。有人路过他身边时,他也会很警觉地护着箱子,有人跟他搭话,他也不过多理会。
那名退伍军人判断此人有问题,倒是没往人贩子这方面想,只认为此人是小偷、劫匪,行李箱中装的是赃物。军人找个机会,故意接近人贩子的行李箱,对方急忙护住的动作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于是军人趁大巴停靠休息站的功夫,向司机说明情况,并在司机的配合下,制服人贩子后,他立刻去开箱检查。
然而一开箱,众人都傻眼了,箱子里哪有什么赃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男孩!
人贩子的猖獗行为众人都有所耳闻,热心群众对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简直恨之入骨,大家一拥而上,围着人贩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据说等警察赶到时,人贩子都被揍得没人形了。
丁薛两家人接到消息就往休息站赶,丁奶奶见到那位好心军人,当场就要下跪,丁父和丁母也拿出一笔巨款作为酬谢,军人坚决不要,只留下一句“这是我应该做的”,便默默地消失在人海当中,然而那身笔挺的墨绿色军装,却永远地印刻进丁含元的记忆深处。
当丁含元被发现时,他已在黑暗、狭窄、窒息的旅行箱内被关了足足一整天,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哭都不会了。他的手脚始终保持蜷缩的姿态,就算被抱出来,也本能地维持着这个姿势,抻都抻不直,看向众人时神色呆滞,过了好久才低低地哭出声来。
五岁的孩子,已经能清晰地记住许多事情了,也体会到了孤单、恐惧与无助的滋味。
两家人看着失而复得的小儿子暗下决心,以后要对孩子加倍疼爱,再不让他受到半点委屈。孩子成不成才没关系,喜欢什么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就足够了。
这件事也给丁含元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身边都不能离人,睡觉时也必须有人陪着,一旦处在陌生环境中,他就会紧张出汗,呼吸急促。父母也给他找过心理医生,医生却束手无策,孩子太小也不能吃药,只能慢慢疏导、调节。后来在家人数年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丁含元逐渐有所好转,可以在熟悉的地方一个人独处,也能去人多的地方,然而时至今日,他还是不能在陌生的地方独自停留。
四周嘈杂之声逐渐回拢,待周竞回过神时,面前的两碗卤煮已经半冷。
丁含元擡手做了个收声的动作,又搓了搓脸,笑道。
“我是不是特丢人?五岁时的一点屁事儿,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新。其实,我都不记得那王八蛋长什么模样儿了,可就是忘不了那种被关起来的绝望感觉。”
“你……”
“竞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演戏么?我其实不是特别喜欢,也不是玩儿票。”
“……为什么。”
“因为……”丁含元深吸口气,说道:“我喜欢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它让我感到安全。”
嘭的一声,周竞又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丁含元,说道。
“来,再走一个。”
两人碰杯,在叮咣的碰撞声中,周竞一字一句地说道。
“其实没关系,你现在有我了,我会护着你的。”
丁含元笑道:“可你只有一人儿。”
“对。”周竞笑了起来,自信道:“但我是你的全世界。”
缝隙中忽然透进一束明光,猛然将黑暗撕破了。
明耀光辉之下,有人披云踏浪,摘星捧月,为你而来。
他虽未从刚开始就驻扎于你的生命里,却将在余生成为你的盾与矛,为你披荆斩棘,乘风破浪,破土开疆。
他虽来得稍晚了些,可丁含元,终于还是等到了属于他的国王。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几天,丁含元无论去哪里、做什么、见到谁,都是一副擡头挺胸,神清气爽的姿态,哪怕在片场里看到讨厌的顾阳一行人,也保持着笑盈盈的模样。
他在这部戏中的戏份再有一周就杀青了,事后他可以短暂休息一下,然后就要开始为下一部戏做准备。那部古装剧预计在国庆节之后开机,全程在横店取景。还好那个时候已经入秋,天气没有那么炎热,否则在南方穿着厚重戏服拍戏,丁含元恐怕真要辞演了。
还有个好消息就是,薛琳也加盟了这部戏,演女主角贵妃,跟扮演朱棣的演员秀恩爱。她是大咖又带资进组,再加上与杜阮的关系摆在那里,她的加盟简直顺理成章。杜阮则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当天便跑去薛琳家跟她吵了一架,不乐意未婚妻在自己的项目里,跟其他男人亲嘴儿。最后两人不知怎么谈的,薛琳演女一号敲定,杜阮也没再反对,只是做起事情来更加认真了,也不再整天出来鬼混,开始为项目努力奔波。
得知薛琳要进组,丁母也很高兴,尽管丁含元都三十了,但在她眼中孩子永远都是孩子,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放心,剧组里有个表姐照应一下,那就太好了。
这天下戏后,丁含元照旧去疗养院探望老爸,顺便官宣一下自己与周竞的关系,再请老奸巨猾的老爸帮忙出出主意,自己应该怎么跟周竞公布身份,并且让对方相信自己并没有吹牛。至于老爸的血压问题么……反正疗养院里面的医护人员们都相当专业!
丁含元刷着朋友圈,忽然看到孙鹏飞发了一组照片,拍的是一家拳馆的门脸,门口挂着条幅,摆放着开业花篮。配得文字也很简单,寥寥数语,意思是自己的拳馆在朋友的帮助下终于顺利开业了,欢迎新老朋友们过来玩云云。
丁含元立刻给孙鹏飞打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那边闹哄哄的。他说道。
“孙哥!恭喜发财!”
“谢谢二少,谢谢!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玩。”
“我最近还有戏,暂时抽不开空儿啊。这样吧,我先转钱给你,你帮我办个会员。”
“您太客气了,您来就行了,还花什么钱……”
“别,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再说了,你这拳馆不是还有那位朋友的股份么?你不收钱,回头跟人家那边儿也不好交代。听我的,把钱痛快收了。”
孙鹏飞看了眼正站在吧台后帮他培训新员工的周竞,又说道。
“那好吧,我给您打折,这件事我能做主。”
丁含元直接转了十万块过去,又说道。
“我也不清楚你的拳馆是什么价位,我先办个三年会员吧。多不退,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