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世上本无久照月 - 三里清风三尺剑 - 松香入墨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一十一回世上本无久照月

月满楼缓缓抽出刀来,一言不发,只是挥袖擦拭着他殷红的刀。天山戍客的这一番话,似乎勾起他心中一段极度不堪回首的往事。忽一时,只见漫天雪花冲着月满楼飞来,每朵雪花都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散发凛冽寒气的同时也带着如秋霜般锋利的刃口,每一朵雪花都能取人性命!

月满楼虽然不想跟天山戍客拼个输赢,却也不会坐以待毙。他将刀一转,血雾大起,人便不见了。天山戍客激起那朵朵晶莹剔透的雪花钻入血雾之中顿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山戍客大喝一声,两柄雪亮弯刀登时在他周围飞速旋转,他双手不着刀柄,全靠真气御刀。一个闪身冲入月满楼激起的血雾中。

两人甫一交上手,那血雾便越散越开,忽而功夫竟至于遮天蔽日!血雾中最浓的一团,便是天山戍客与月满楼所在之处,忽动忽西,忽上忽下。两人这一番打斗,真气远及,甚至激起整个华山之巅狂风不止!

远处的血衣教众各自望着那七层高楼的方向,还当是天狗吞月之时的异象,惊叹之中带着惶恐。但那七层高楼是教中人众的禁地,是以谁也不敢妄自接近。

过得好久,血红色的浓雾渐渐消散,漫天的雪花也已停歇,明月重挂云端,七层高楼的顶上,是月满楼一刀对着天山戍客的双刃。月满楼缓缓收刀,退至屋顶一角,天山戍客却喘息不止,诧异万分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日月参同功已练至极致,你……你……怎会胜过我?啊!你这不是日月参同功!你……到底是什么功夫?”

月满楼还刀入鞘,淡淡的道:“师弟,你的武学天赋极高,日月参同功确已练至极处。但你终究不免拘泥其中,不能另辟蹊径。这话是当年师父说的,你还记得罢?”

天山戍客盛怒之下,恨恨的道:“不!我不信!什么另辟蹊径!师父果然对你偏爱至极,才会教你这样的武功来胜过我!是不是?”其实他说话之时,连自己也没了底气。以他此时的武功,早已在他当年的师父之上了。如今他既已青出于蓝,那么他师父又有什么武功传给月满楼来胜过他呢?他不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只得以师父偏爱为借口,却不知二十多年里,他一心钻研日月参同功,而月满楼却早就在日月参同功的基础之上别开生面了。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月满楼另辟蹊径,以鲜血为契,早已将日月参同功演化成另一门功夫,血衣神功!而天山戍客自己却始终无法跳出日月参同功的圈子,是以今日之战,他必败无疑!

月满楼也不理会天山戍客如何作说,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我同门,本不必非要分个高下,更不必见个生死。今日你去罢。我自知血衣教不久将亡,那是天数如此,但却非人力所能撼动。血衣教是众位兄弟的理想,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将之覆灭,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天山戍客听罢,冷笑道:“理想?哼,愚不可及!一月之后,我会让你知道,这天下的命运,到底是谁在掌握!”他自知今日之事难成,话音甫毕,人便去了。当下月色虽明,但华山顶上数千教众却无一人看见了他的踪迹。

天山戍客走后,月满楼又回到了七层楼台顶上的小阁之中。桌上茶水微凉,但他身前却已摆了一盘崭新的棋局。他缓缓拈起一子,还未及落下,便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得浑身颤抖,竟像是个弱不禁风的痨子。

天山戍客与月满楼本是师出同门,二十三年前与醉清风、独孤残、陌上花、寒江渡、叶飞雁、铁面判官八人同窗学艺,相处日久,便对陌上花暗暗倾心。他武学天赋极高,兼又刻苦用功,于师父所传的日月参同功学得极快,师兄弟们每每同门切磋,他都能获得师父的称赞,为此也得到了陌上花不少青睐的目光,常常向他请教。他自是十分欢喜,对陌上花的指点更是细致入微。但自古有不虞之隙,求全之毁,久而久之,天山戍客对陌上花的感情愈渐浓烈,便渐渐发现,陌上花对他似乎只有武功上的青睐而已!而每每月满楼出现,陌上花却总是另一番神情。

天山戍客非痴非傻,如何不明白陌上花的心思?他因妒生恨,于是下定决心,约下月满楼在众师兄弟面前切磋。明为切磋,实是决斗!他决心要在陌上花面前打败月满楼,好叫陌上花从此只对他一个人倾心。

爱有多深,执迷便有多深。天山戍客一心只是怪月满楼抢走了陌上花对他的倾心,却不知一个人若是心中真的喜欢一个人,又岂是单喜欢他的武功高低?便是他真打败了月满楼,难道就能博得陌上花的真心了么?

天山戍客精心筹划,约月满楼在师门一场决斗,不曾想竟输得一败涂地!他恼恨之心发作,便责怪师父有意多传月满楼武功,以至于自己胜不过他,结果却只是换来了师父的一句话,便是月满楼对他说的那句:“你的武学天赋极高,练功又勤,日后虽能将日月参同功练至极处,却终不免拘泥其中,不能另辟蹊径。”

天山戍客一心认定是师父对月满楼偏爱有加,才至自己此战告负,哪里还听得进去师父所说的话来?当下又见自己和月满楼决斗不胜,陌上花虽来宽慰自己,却带着一种抑住不住的欢喜,心中更兼恼怒。一气之下,便出了师门,远赴天山。

不久之后,天山戍客就听到了月满楼带着陌上花等师兄弟七个人去中原创业的消息。为此他还暗暗传信陌上花,要陌上花跟他来天山。但得到的回信却是陌上花说相信月满楼的理想,还劝他来中原帮助月满楼一起创业。天山戍客气得呕血一场,读完书信当即撕了个粉碎!几天几夜不能入眠,心中更渐恼恨,立志要有生之年再与月满楼决斗一次,那时候必要月满楼输得一败涂地!

但事与愿违,天山戍客在天山一住二十余年,虽已经创下了天山赤雪派,做了一派宗主,却始终没有必胜月满楼的把握,是以一直不敢赴中原来向月满楼下战书。这二十年当中,他甚至连听到陌上花香消玉殒的消息,也只得在天山独个儿悲痛!

那时节,他万念俱灰,心想陌上花都不在了,便是他打败了月满楼,又给谁看?天山戍客心中凄苦难言,却终究不忍服输。一二年间,又生一志,既然月满楼在中原创业,那他便要手握全天下人的命运!要月满楼永远败在他的手下!自此他身在天山一方之地,却经营天下之局。

就在前月,他功力大成,自忖已将日月参同功练至极致,月满楼便是大罗神仙也绝无胜过他的可能!于是他下了天山,问足天下。虽然亲自收络昆仑派无果,但后来昆仑派分崩离析,他已无甚胃口,于是便来中原,先上华山,找月满楼决斗。

始料不及,今夜一战,仍旧如二十余年前那般结果,天山戍客只得又愤愤下了华山。心想:“以一人的武功,我虽还是不如你,然天下之大局,却已在我掌握之中,你必定还是一败涂地!”他心中一面盘算如何经营天下,一面往前缓行。

走至一个路口,月色明明白白照将下来,直映得道旁一块石头上闪闪发亮。天山戍客移目去看时,只见石头上刻有一朵雪花图样,当即住了脚步,一挥手,袖袍带来一阵劲风,击在那块石头上,将石头击得粉碎!天山戍客道:“都出来罢。”

只听右首树林间隐隐有风吹动的声音,不几时人影闪动,两个身着黑衣的汉子倏地出现在天山戍客身前,俯身便拜,一齐说道:“参见主人。”

天山戍客将两手负在背后,道:“人杀了么?”两个黑衣人对望一眼,脸上似有难色,一时尚未作声。天山戍客冷哼一声,道:“废物!你们这么多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把办事不利的人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三天之后,我要你们两个提着那十六个人头来见我!”

两个黑衣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似乎习惯了天山戍客的如此作风,此时也不如何惧怕。左首一人道:“主人。”

天山戍客喝道:“说!”左首那人便道:“禀主人,非是小人不遵命行事,实是主人派出去杀人的凛风堂十六个人都已经死了。小人便是再割下他们头颅在承给主人,也无济于事。”

天山戍客忽地将目光移向说话那人,道:“什么?凛风堂十六个人都死绝了?七月风呢?”左首那人道:“回主人,两月前七月风堂主带了凛风堂最后三人去昆仑山下办理那件事情,一月未归。属下去打探时,在昆仑山的一片竹林中发现了四人的墓。属下掘开墓穴,亲眼见到是七月风堂主等人。”话刚说完,天山戍客便道:“那凛风堂另外十二人呢?尸体发现没有?”

左首那人回道:“属下按照凛风堂办事的地点,逐一去打探了,找出了凛风堂其余十二人的尸首,现已就地掩埋。”天山戍客听罢好生着恼,道:“怎么不早来禀告我?”

那人又道:“回主人,是七月风堂主的意思,他说一定要办成了主人交待的事之后,再亲自向堂主请罪。”

天山戍客调转目光,冷哼一声,道:“尹千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尽给我惹这等麻烦事!”说罢,又转身对着左首那个黑衣汉子道:“到底是什么人杀的七月风?你查清楚了没有?难道凭那小子一个人就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挑了我整个凛风堂么?”

左首那人道:“回主人,杀害七月风堂主的凶手属下还在调查之中,但目前可以断定凛风堂十六人都不是那个姓江的小子杀的。”天山戍客道:“哦?何以见得?”

那人道:“属下调查过了,主人要杀的那个姓江的小子惯使剑,而凛风堂十六人的尸体上全是刀伤。”天山戍客听罢,反复说道:“刀伤?”沉吟一时,才道:“好了,我知道了。”

两个黑衣汉子相顾一愣,道:“主人的意思是?”天山戍客并不回答,只道:“你们还有何事?”右首那个汉子顿了顿,道:“主人,三月雪堂主命属下请示主人,是否要斗雪堂下山去料理此事?”左首那人忙地也道:“十月霜堂主也命属下请示主人。”

天山戍客将手一摆,道:“这事你们不用管了。”两个黑衣汉子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觉天山戍客这般指示他二人实在难以回去复命,当下都不肯就此离开,迟疑道:“可是……”天山戍客道:“你们回去传我命令,要傲霜堂,斗雪堂各自执行原命令。凛风堂的事不必他们来追究,姓江的小子亦先留着,我另有打算。”

两个黑衣汉子道:“是。”只见天山戍客望着华山山顶说道:“这天下谁的命运不在我掌握之中?我要他死,他岂能活?”两个黑衣汉子忙地匍匐在地,道:“主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小人告退。”

天山戍客应道:“退下吧。”

两个黑衣汉子起身,后退三步,方转身离去。刚走出丈许远,忽听得一阵冷笑,一道霓虹猛然闪过。两个黑衣汉子始料不及,待察觉出那霓虹是一道剑气之时,慌忙拔刀招架,却哪里还来得及?刀未着手,登时一声惨叫,横尸在地。

只见霓虹之上猛然乍开两道火光,原来是天山戍客已挥起双刀砍来。那霓虹与之一触,忽又散开数道,齐向天山戍客身上刺去。天山戍客调转双刀,猛地往左右一劈,“霍拉”一声,刀光远荡开去,冲散几道霓虹,也砍得两旁森林翻到一片。

天山戍客暗道:“好刚猛的劲道!”他适才陡然出刀,硬接对手两招,虽将那霓虹砍散,却也震得自己握刀的双手震震发麻。当即喝道:“是谁?”只见前方数丈开外,夜色中渐渐出来一人,手握长剑隐隐泛着霓虹一般的剑气,可知适才那一剑是出自他手了!

天山戍客看着那人走近,忽道:“果然是你!”

原来这人正是西门一隅。天山戍客在昆仑山曾与之交过手,那日虽然落败,却是因为西门一隅和江风二人联手,这时只见得西门一隅一人,心中便没多少惧意。

西门一隅走到天山戍客跟前,一言不发,夜风吹起他的长须,更显庄严肃穆。天山戍客道:“你跟着我两个手下来的?”西门一隅道:“不错!否则我留着他们的命做什么?”

天山戍客心想:“这人武功不错,若是能为我所用,往后无往而不利。但他冥顽不灵,留着他只怕后患无穷。”当即说道:“你来找我为了什么?”

西门一隅冷冷的道:“我去问剑山庄查看过了赵天言的尸首,虽然是中了毒针,但却另有内伤!”天山戍客暗暗握紧刀柄,运起真气,忽又松了,道:“何以见得?”

西门一隅冷哼一声,道:“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我!害赵天言的人武功路数十分稀奇,我似乎在两个月前见过,不是尹千秋!”

天山戍客心想:“既然如此,那也不必跟你卖关子了!”当即哈哈一笑,道:“尹千秋?凭他那点三脚猫武功也配杀得了赵天言?”

西门一隅脸上飒然变色,手握长剑霓虹真气大起,激得周遭剑气呼呼作响,厉声道:“那么说杀死赵天言的人是你了?”天山戍客见他要动手,当即也暗暗运起内劲,却不发作,只是问道:“你跟赵天言有什么往来?这般急着要给他报仇?”

西门一隅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逼问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杀赵天言的人是你不是?”天山戍客道:“是我又能如何?”西门一隅道:“那还说什么!”话音未落,已是一剑向天山戍客疾刺而去!

天山戍客知道他武功了得,不敢小觑,当即也运起十足真气,双刀架开他这一剑。西门一隅呼呼又连出数剑,分向不同方位向天山戍客刺去,身法好不迅速,劲道亦刚猛无比。

天山戍客双刀脱手,使出日月参同功来,以气御刀,立时在身畔形成一个刀盾,接连挡下西门一隅数剑而刀势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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