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紫荆花
第102章紫荆花 我想我现在肯定很难看,鼻涕眼泪都糊在脸上了,抬起头对父皇说:“真的吗?母妃会为我骄傲吗?不会生我的气吗?我之前害父皇担心,母妃也不会生我的气吗?”
父皇看着我,眼里浮着轻纱,温温柔柔的荡漾着,说:“父母怎么会生子女的气呢?血浓于水。”
我突然觉得冷,望着香炉里的烟邈邈不见,靠在父皇肩膀上,我说:“父皇,儿臣前几日拜了个干娘。”
父皇声音依旧温柔,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看,因为血浓于水,当你算计别人时,反而不会觉得抱歉。
他说:“哦?丹阳的干娘?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带来让朕见见。”
“是前段时间,她,她救了女儿一命,女儿当时”我听到父皇的出气声,有些急促,他生气了,我却不能不说。
“在三哥找到儿臣之前,儿臣被干娘所救,当时儿臣命在旦夕,多亏了干娘搭救,儿臣才能再次与父皇重聚,儿臣感念干娘的搭救之恩,在离别时答应了干娘的一个要求。”
父皇没有说话,他搭在我肩膀的手有些用力,说:“丹阳答应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父皇有些伤心。
我拿了盘子里的松子糖,放在父皇的手上,说:“她说她年少时流落于匪窝,有一天搭救了一书生,但是干娘被掳走当了压寨夫人。后来她放走的那个书生回来了,却是回去剿灭匪窝的,却在最后放走了她,后来这书生被下了狱,到如今都没有判决,是生是死都没有了消息,她在我走之前知道了我是公主,请求我能不能搭救那书生。”
父皇没有说话,手里的松子糖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半晌他松开手,说到:“丹阳口中的那书生,是前几个月被下狱的刘自城?”
我将他手里的松子糖拿出来,放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我说:“是。”
父皇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起来,站起身大监上前为他整理龙袍,这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但他望向我时,我又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父皇接过大监手里的湿帕子,帕子上带着温热的温度,他低下身子,轻轻的用帕子将我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三哥在他肯定要羞我啦,这么大了还要哭鼻子,一点儿也不像我大唐的女儿。
我向后躲了一下,父皇戏谑的看着我,说:“哟,我家的小牡丹儿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刚刚哭鼻子的也不知道是谁。”
我抢过父皇手里的湿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有些刺痛,这种感觉让我好过了些。转手将帕子扔给了大监,对父皇努努鼻子,说到:“哼,人家现在才不做什么小牡丹儿呢,人家要做天上的雄鹰,地上的烈马!父皇少瞧不起人了,刚刚谁哭鼻子了?给本公主拉下去,本公主要让她,让她,呃,让她”
父皇眼里的戏谑越来越重,刚刚脸上的刺痛换成了热辣,我转手将毯子拉出来盖在身上,耳边却是传来了父皇大笑的声音,父皇说:“刚刚还要做天上的雄鹰,地上的烈马呢,现在就要躲猫猫啦?好啦好啦,不要这么盖着,等下憋闷,父皇那边还有奏章没有处理,你呀,快快起身去用膳,喝完药不吃点东西如何使得!”
我抽抽鼻子,又有点想哭,穿过被子漏出脑袋对父皇说:“儿臣现在体虚气弱,就不起身送父皇了,也请父皇多保重身体。”
父皇摸摸我的头,我放佛听到了他轻轻的叹息声,带着大监转身走了。
我还就着之前的姿势,背靠在踏上,望着头顶雕梁画栋的精美帷帐,有点想三哥哥了。
再次听到刘子城的消息是三天以后,小净回禀我说大理寺重新查了刘子城一案,父皇在看完卷宗之后勃然大怒,当即将大理寺之前负责这个案子的寺卿于大人贬官,发配三千里。
我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于大人吗?
三哥信上说这位已经被发配的于大人,在四个月以前,府上新进了一个小妾,这位小妾是长孙大人妻室的外侄女,呵,这关系真是够远的。
于大人小妾进门不到半个月,刘子城因为勾结匪首,被下入大狱,于大人也因为办案有功,从大理寺寺卿副手,晋升为大理寺卿。
于大人对自己的小妾更是宠爱有加,连家里连生两位嫡子的正妻都被他气的回了娘家,当时听说这桩轶事时,还与小净笑言,于大人看来是不准备要这个官帽子了,要知道今朝皇上与皇后少年夫妻,伉俪情深,最讨厌的就是宠妻灭妾。
哪成想,没能等到这个于大人因为“宠妻灭妾”而被申斥,等来的反而是这个。
我看着窗外,庭院深深深几许,今岁的夏天已经过了一半了,因为紫轩殿里成日罩着香樟树,院里的牡丹花反而开的灿烂。
我望着那花上蹁跹的蝴蝶,有些出神。院子里的阴影似乎在渐渐褪去,慢慢的退在回廊外面,我看到三哥站在回廊下,那里的风铃叮当作响。
我站起身,朝外跑去,烈日,蝉鸣,风铃,我的爱。
三哥看着我跑向他,他嘴角越长越大,我到近前时,他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打在风铃上,声音甚是悦耳。
我跑去,站在他面前望着他,说:“这是谁家小郎君,妾心甚悦你。”
三哥望向我,他眼睛里带着细碎的光,如同这夏日的庭院,让我心情十分舒爽。
三哥捏捏我的鼻子,熟悉的香味铺面而来,软软香香的让我恨不得沉溺下去。他放下手,宽大的袖袍子挡住了他的手,他牵着我,跟在他后面,我俩一前一后向着里面走去。
小净原本在殿里打盹,被我的动静吵醒了,见我和三哥一前一后的走进庭院,人精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赶忙将外面的小侍女们清出去,她去守在了外殿的门口。
三哥拉着我去了碧波亭。
说是碧波亭,其实这里哪里有什么碧波,不过是夏日时能看见远处紫荆花花朵与绿叶交相辉映,由此便叫了碧波亭。
三哥看着我,眼里满满都是我,他抚着我的鬓角说:“傻丫头,我们又不是多久未见,你在这宫里,怎么这么久就不见长点心眼儿?”
我扯着他腰上玉佩的流苏,结子打的甚是精致,没由来的心里烦闷,恨不得将它们扯散才好。我低着头说:“三哥呀三哥,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看看我才是这句话的正确释义呢,看看你,哼?你这个结子打的倒是好看,今儿个就当见面礼给了我吧。”
说完我就要抢,三哥眼见我真的要动手抢,赶紧按住我,两手环抱着我,说:“诶哟,我们丹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小醋坛子,干娘给打的结子也要抢呀?”
我听到他的话窘迫不已,我打的算盘就没有三哥猜不中的,原来竟是干娘给他打的结子,“什么干娘啊,那是我的干娘,可不是你的,你可别乱攀亲戚,干娘干娘的叫。”
他抱着我,耳边传来灼热的气息,我不用照镜子都能知道,自己的耳朵脖子脸肯定都红了。
三哥说:“丹阳,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三哥不会让你白受的,程力和瑜然已经在着手收集证据了,再等等,再等等。”
我望着远处的紫荆花,在阳光下开的真热闹啊,一层叠着一层,一层死了,一层又活着。
我没有再说话,三哥也没有,夏日的风吹向我们。
起风了。
三哥回府没多久,就有宫人来说他府上给我送了东西,送到紫轩宫一看,是一个小竹篮子,竹篮子用褚色的布盖着,大约是怕阳光晒到。
我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上前打开布,一直雪白的小狗望着我,大眼睛水汪汪的。里面全是我的影子。
我欢喜极了,为了牵制李承乾,我短时间内不能离开京都,甚至不能离开宫门,这也是为了我的安全,但是这小小的四方天地,我看了这些年月,年年岁岁皆是如此,真的厌了,平日里也越发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