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弟弟
钥国皇城，望星台。“她可收下了那些东西？”一男子临风而望，抬眼望去竟是皇都繁华之景，在他脸上没有登高望远的释然洒脱，反而眉头紧蹙着，看上去格外的伤感。
“收了。”小竹轻声回了一声面前扶拦而望的南烬尘，眼底里溢出淡淡的忧伤。
“那她可喜欢？”南烬尘很是欣喜听见那句收下了的回答，以至于在他的眼眸里迸射出希望和其他一种道不上来的情绪来。
“肯定会喜欢的，南叔放心。”小竹望着南烬尘的背影，隐约觉得从前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好似瘦弱了许多，眼里夹杂着些许的伤感和虚伪，叹声道，“姐姐一定是记得南叔你的。”
“你也吃过的对不对？那糖葡萄味道极好的，对不对？！”南烬尘闻言并没有放松快乐起来，反而脸上多了一层阴霾，眼里闪烁着疯狂的怪异情绪，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遭受了巨大刺激一般，叫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我知道，姐姐一定会喜欢南叔你送的糖葡萄的。”小竹说话的语气就像哄撒泼不懂事的小孩儿，很是宠溺又带着无比的温柔。连他手上一贯习惯的拨弄佛珠串子的手，也停了下来，全身的注意力皆在此刻灌向了面前那个高大但又显柔弱的男子身上。
“昨日宫里来了消息，说那老皇帝快不行了。”
许久的静默过后，南烬尘才启唇淡声说了这么一句。扶着楼拦的双手也悄然地放下，垂在大腿两侧，他的目光遥遥地望向西南方，看见那处云雾腾生的景象后，才声音嘶哑地又道了一句，“我该听你的，小竹。”
小竹闻言瞳孔骤然收紧，像是受到极大的冲击一般。看向南烬尘的眼眸里又有怜悯又有无奈，隔了许久，他的视线匆匆扫过远处天际西南方里的云雾后，才沉声道：“我要是你，现在也能逃出去。”
“晚了。”
南烬尘向后抬了抬手，修长有骨感的手指透过那云层透洒而出的暖阳，十分好看，就如是用上好的羊脂美玉雕刻而成的一件宝物般，叫小竹在那一瞬间失了神，盯着那样一只手看了许久许久。
小竹与南烬尘之间是有默契的，不过南烬尘从未在意过，又或者说，是他不想在意这些。小竹知道南烬尘这个手势传递的是怎样的讯息，于是垂眸，强咽下自己心底的火热，朝着南烬尘走去。
“你看，司天台有禁军了。”南烬尘一见小竹走近，先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略微扬起一个角度，然后在是抬袖伸手指着下面路过此地巡逻的禁军们，伤感道。
“他们困不住你。”小竹不以为然地顺着南烬尘所指看了几眼那几个禁军，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认真又道，“我会保护你，凤仙居的人都会保护你。”
南烬尘闻言突然朗声大笑几声，同时还轻轻摇了摇头，笑声道：“你以为他们是来拦我的吗？”
小竹咂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南烬尘，他只觉得今日的南叔过于怪异了些。就像心里本来是满腹伤感的，却偏偏又是故作磊落地通透着。
“我知道…”小竹转眸不再看向南烬尘，“我知道他们想困的是整个司天台，也就困住了你。”
小竹说完此话，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空气里凝聚而起的，似有无数根细密的银针插缝在空一般，叫她不敢再往前，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知道此刻的南烬尘心里一定很难过，他被无形的铁链紧紧捆绑着。
就在此时，小竹的视线扫过楼下，便见一个形色匆匆的老头，身后披着黑色的袈裟，手里慌忙地拿着一本书，朝着他们所站的望星楼奔来。
“皇帝不会要了整个司天台人的命，南叔在害怕什么？”小竹垂眸看着楼下黑色的一点儿逐渐在视野里消失，脸上突然生起了玩味的笑容来，看不出他有一点顾忌，或者是避讳着什么，态度很是坦诚。
“但他一定会要他的命。”南烬尘静默地合上了双眸，乌黑的睫毛轻颤着，上面还溢着晶亮的透明细珠，就好似泪水。
小竹知道南烬尘口中的他是指何人，闻言只是眨了眨眼睫，便又转过身去。手腕上的黑玉佛珠串在这静默的空气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到底不是无欲无求的神明，姐姐是，砮意大师也是……你心中不知不觉对许多人都有所挂念，自然难以再逃出去。”小竹的语气很是平淡，没有所谓责怪奚落之意，有的只是陈述一件事情该有的语气。但同时他在心里，也不可遏制地隐隐期待着什么，就比如他在想，南烬尘会不会对他也有所挂念？自己在他心里能否也坐拥一席之地？
“你也是。”南烬尘突然转过身来，眼眸轻抬，直直地看向毫无准备的小竹，认真地看着她，说出了这一句话。
这话对小竹而言，特别的耐人寻味，他不敢欣喜地往自己所期待的那方面遐想，但同时又眼眸放光地想要听见那个答案。
“啊？”小竹诧异地看着南烬尘，眼睛睁得比他过往的每个时刻都要大。小竹无论是样貌上，还是举止上，都像一个小孩儿的模样，特别是像小孩儿一样特别能睡。若不是他感兴趣之事，他的眼眸神态总能给人一种没睡醒的慵懒感，以及那股没睡醒不爽的疏离感。
“我是说，你和他们一样，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南烬尘嘴角含笑地看着小竹，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简单的一句话，会让小竹理解不了，更是在他脸上看到了满脸的不敢相信。但又想到小竹整日的像个跟屁虫一样地陪在自己身后，心里就没有了怒气，于是才有了他更认真的解释，“你就像是我的弟弟，虽然你总爱叫我叔叔，我也会保护你的，小竹。”
说完这番“肺腑”之语后，南烬尘没想到的是，小竹脸上的诧异、不敢相信，渐渐转渡为一脸的悲戚。
他好像很失落？南烬尘注意到小竹脸上神情的变化，在心里忍不住郁闷，自己又说错话了了？南烬尘见状正欲再说几句宽慰的话，他总感觉小竹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会神情变化前后都如此地奇怪。
不料还未等南烬尘开口，小竹的脸上便突然怪异地挤出一个笑容，一如过往的明亮又干净，带着少年特有的年少气息。
南烬尘一见他笑，在心里小声埋汰着：得，这脸说变就变。臭小子，机灵得很。
南烬尘没有注意到的是，小竹眼底藏着的悲伤失落，他并不想让南烬尘当自己的哥哥，更不想与他的牵绊只是因为那简单的兄弟情。但他又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去奢求其他，他的南叔和自己不一样……
那既然如此，就作他的弟弟好了，至少让他也能时常挂念自己，倒也叫人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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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叔就想占我的便宜，都这么老的人了，还好意思叫人唤你哥哥？”小竹难得的嬉皮笑脸地打趣着南烬尘，眸子里闪烁着点点亮光，就如望星台上夜里的璀璨星河。
南烬尘闻言眯眼笑了笑，朝着小竹走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尬笑道：“那你小子还是继续叫我南叔吧，倒是赶着要我占便宜一般……”
此刻南烬尘与小竹的站位多少有点奇怪，就比如这两人是面对面紧站着，彼此间相隔的距离不超过两步远，从侧面看倒是叫人看不出这二人的怪异之处，但只要从前或者从后望去，这二人相站的姿势及位置，倒像是交臂相抱一般。
“你们……咳咳”
砮意哪想到自己火急火燎地一顿跑楼，一推开这门，就看到这样怪异的一幕。叫他停下了脚步，神情也是呆滞一怔，愣了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尴尬地干咳了许多声，直到那“相拥暧昧”的两人，一一转过头来，望向他。
“师父。”南烬尘看着一脸吃惊状态的怒意，不免心生疑惑，不知他因何事而惊讶。
怒意老头儿又是一做作地干咳了许多声，一张枯黄的老脸不知怎么的，泛起了红晕，耳尖也是奇怪的微红着。
小竹见砮意神情怪异地一会儿望望自己，一会儿又望向南烬尘，再见他老脸泛红，突然在心里猜到了什么，连忙心虚地侧身走了两步，躲在南烬尘身后，与他保持着不近但又不远的距离，一如从前。
砮意见小竹知趣离开，微微地晃了晃头，看向小竹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比平日里又多了几分宠溺。
“师父，进来歇着吧，这望星楼可是太难爬了，你这身子骨还是少来的好。”
南烬尘自以为是贴心的提示与表达的是关爱，却不想一眼就叫已生误会的砮意品出另一番滋味来。
砮意在心里暗想：这小子是怕自己爬楼误了他的好事吗？！不肖子弟！简直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嗯？我堂堂司天台大师怎的成了娘？
稍后，砮意又在心里暗骂着自己：我看你你真是老糊涂了！想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