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深夜的馄饨摊
在幽暗的残月照射下，老槐树干枯的枝桠无风也嗦嗦作响，听得那赶车人心里直发毛。他死活不肯往街深处走，匆匆找雷思聪要了车钱，撇下两人就离开了。
雷思聪叹了口气，背着凌书生下了车，一步步朝街北那几户人家走去。他想到了那儿，先找凌书生的女房东，让那妇人给凌书生灌壶热茶，然后再让他休息。
身上背着个人，他走得慢慢悠悠的。
而当他走近那颗大槐树时，却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面香。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下颌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儿，竟在那儿支了个摊儿卖馄饨。
下午在庆功楼那儿，雷思聪也吃了烧鸡和牛肉，可是经过两番大战和这一路颠簸，这些能量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他身上衣服破了洞，现在只觉得躯体发冷，急需来些热汤暖暖身子。
雷思聪便把目光投向那卖馄饨的摊位去了。
这个摊子分为左右两部分。
左边是一口黄铜浅锅，底下是一个烧柴的小缸灶。松树枝子在灶里旺盛地燃烧，散发着松木特有的香气。滚烫的骨头汤在铜锅里翻滚，丝丝白气从锅里直往空中冒，仿佛把这一片区域的寒冬都驱赶掉了。
右边则是一个长木柜，木柜上有九个扁抽屉，其中最上面两个抽屉半敞开着，一个放着白白的事先包好了的馄饨，另一个则放着装辣椒油，花椒油，韭菜花，葱花和蒜泥的瓶瓶罐罐。
说来也奇怪，一般这种夜晚陈设的摊位，点上一盏长罩煤油灯那就是顶天了。更好的灯一般摊主都不会点，因为小本买卖，花不起那个钱。
可是这个馄饨摊上，竟然点着两盏光明白亮的汽灯，耀目的光辉照得摊主的脸都白了。
雷思聪看着这个精致的馄饨摊，被它那诱人的色香吸引，却又因摊位上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而迷惑。
“现在正在过年，大晚上的，怎么还有人在这荒凉的地方摆摊？”
他不禁想起，平矜地区的一个传说。
在北国的这片区域，逢年过节老人家都喜欢对孩子们讲这么一个段话：
农历初三晚上是老鼠娶亲的日子。
据说这一天夜里，老鼠新郎会用大红花轿迎娶老鼠新娘，大大小小的老鼠会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地庆祝这大喜的日子。
平矜地区的人认为，鼠妖是一种极其凶狠，会传播疾病以及影响整年收成财运的妖怪。因此这天许多人家禁止翻箱倒柜，怕引得老鼠注意；家长会要求孩子在天黑前就回家；迷信的老人则在晚上会不敢点灯，早早就入睡。
小时候，雷思聪记得爷爷和他的两个幼弟讲过“老鼠娶新娘”的恐怖故事：据说那天老鼠妖会抓小朋友回去炖了给新郎新娘当贺礼，因为吃了小朋友的肉的老鼠新娘就能生很多小朋友了。
而为了吸引小朋友，年初三的晚上，会有鼠妖在阴森之处扮成人类来摆摊。这些摊位基本上都香味扑鼻，卖的不是冰糖葫芦，就是炸丸子，果仁甜酪……总之都是一些小朋友看了就走不动道的东西。
“因此，”每当这时候，爷爷总会压低声音说道，“大年初三，记得早点回家。半路上看见摆摊卖食物的人，千万不要靠近。“
接着两个弟弟便似懂非懂地点头。
过去，雷思聪总以为这个故事只是老人家说出来，好吓唬孩子们，让他们别乱花钱买街上的东西的。
如今看见这个摊子，再结合起他最近的经历，他不禁想，这个故事会不会是真的呢？
正常人是不会在过年时候出来卖馄饨的，在此地摆摊的人，十有八九并非人类。
雷思聪正这么想着，不远处脚步声响起，只见一个身穿灰布长裙的女人，正快步朝槐树下那馄饨摊走去。
这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年纪，容貌普通，一双眼睛却颇为明亮。她不是旁人，正是凌书生的房东。
看见这人走出来，雷思聪松了口气，正准备招呼她，让她把凌书生安置下，却见这女人走到了馄饨摊位前，找那长胡子老头要了碗馄饨。
“喂。”见真的有人去买馄饨，雷思聪急忙上前，对那女房东说道，“您好，请问您还记得我吗？”
“疑？”女房东看向他，“你不是今天白天那个……”
随即她也看到了雷思聪身后背着的人，当即惊叫了起来。
“这不是凌云吗？他怎么了？”
“他没事，只是喝醉酒了，我把他送回来。”雷思聪解释道，“他现在醉得厉害，天气又冷，您能否帮我先把他送回自己房间里？还有，最好您能给他些热水热茶喝一下，稍稍解解酒。”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女房东赶紧扶凌书生回去，不要再在这可疑的馄饨摊前逗留。
可是女房东的做法却出乎雷思聪预料。
“要喝热的对吗？”她指了指馄饨摊说道，“老灰家的馄饨是骨汤的，特别温补暖胃。而且只要买馄饨就可以无限量续汤哦。要不你先把凌书生送进那边那间没锁门的屋子，我买两碗馄饨，打上汤就回去。”
“可是。”雷思聪一时语塞，此时他靠近了些，已经感觉到了那卖馄饨的老头身上隐藏的妖气了。
这老头明显就是妖怪！又怎么能让女房东去买妖怪卖的东西呢？
雷思聪正想怎样才能说服对方，却听见女房东说道。
“这位大爷每年初三都会来的，今天已经在这里卖了一下午了。”女房东笑了笑说道，“他做的馄饨可好吃了，你不来一碗吗？我可以请客。”
每年初三都来，你还不觉得奇怪吗……
雷思聪想着，正在这时，那边卖馄饨的山羊胡子老头也抬起头了，他撇了雷思聪一眼，说道。
“今天天冷，你身后背着的那人穿的衣服不多，你这么让他醉着在夜里呆着，他会很危险的。
还是赶紧把人送进屋，其他事等会再慢慢说吧。
反正我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