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年初三的骨汤馄饨
听这妖怪这么说话，又见女房东执意要买馄饨，雷思聪无法，只能快步背着凌书生回屋，把他放下并简单安置好，随后便跑了出来。
幸好，老槐树下的馄饨摊儿还在，女房东也没被抓走。
不仅如此，此刻摊位一边还围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手提篮子，都是来打馄饨的。
据他们所说，刚才他们路过这里，吃了一碗馄饨，感觉味道鲜美极了，就赶紧去拿篮子碗碟，准备打两份回家，给家里牙口不好的爷爷奶奶吃。
“馄饨是好馄饨。不信你可以自己仔细检查下。”老头子冷冷地说着，从汤里捞出两碗馄饨，放进那对中年夫妇带来的大碗里。
雷思聪仔细感知，确实没有在那些馄饨上感觉到妖气，也就是说，这东西不是这个妖怪用法术变化出来的。
而且听那对夫妇的说法，他们是回头客，已经吃过一碗然后才来的。看起来这馄饨也不像是肮脏有毒之物。
他这么想着，那对中年夫妇付过钱，开开心心地提着篮子就往回走了。而女房东也点了两碗馄饨，坐在馄饨摊前的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等着馄饨出锅。
这馄饨摊上铜锅里的是老汤，大骨头熬的，因而又白又浓浑。馄饨馅少皮薄，煮得很快，将馄饨捏好往翻滚沸腾的骨汤里一放，滚上一滚，老头就将它们捞出了。
他将捞出的馄饨配上一勺骨汤，点上三滴香油，再撒上葱花，紫菜，虾皮和香菜沫沫——两碗新鲜滚烫的馄饨就做好了。
老头子还从摊子上取下了两个竹节筒，放到了雷思聪和女房东的面前，说那里是胡椒粉和盐巴，嫌不够味的自己加。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卖馄饨呢？而且都是每年初三晚上来卖。”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馄饨，雷思聪问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静静地看着那老头子，那老头子也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两人都没有明说，可是雷思聪的态度很明显，他就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看穿了他妖怪的身份。而老头子的态度也很明确，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破，但他并不心虚。
“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只听见那个老头子说道，“大概二十多年前吧，也是一个大年初三，我在这附近遇见了一个人，那人说我做的馄饨很好吃，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我。
所以从那以后，我每年都来这里卖馄饨了。”
“哇，听起来很有传奇色彩啊。”女房东端过热气腾腾的馄饨，一边用嘴吹着一边问道，“老先生你方不方便具体说说？”
老头子左右一顾，看四周没有没有别人，便一边用掌中的大青花碗搅着馅料，一边说道。
“随便说说可以，你们别往外传就行。“老头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起了陈年往事，“那一年我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没啥成就，终日无所事事。
我有一个小我二十岁的弟弟，他和我截然相反，是个很聪明又很俊俏的小伙。我们家族的人都非常喜欢他。”
“小二十岁的弟弟？”女房东听了，略感惊讶，“这差得还真多啊。”
雷思聪却知道，老头并非人类而是妖怪，还大概率是鼠妖。而年龄差数十甚至上百年的两个妖怪，依旧可能是同辈。
在人类社会中适用的很多判断法则，对妖怪来说却毫无关系。
只听老头继续说了下去。
“我什么地方都比不上我弟弟，没有我弟弟长得好看，脑子没有他聪明，处事没有他果断，女人缘当然也不如他。
那一年的初三，是我弟娶亲的日子，我们家张灯结彩，布置一新。家族的人把我弟弟打扮成最英俊的新郎官，而他要娶的，却是一个我暗恋了多年的美丽姑娘。”
“哇，三角恋吗？”女房东说道。
“不，算不上三角。”老头子说道，“比起我弟弟来说，我又老又丑毫不起眼，因此也从来不敢对那姑娘表示一点点心意。
这些事情我现在想得明白，但当年我陷进去了，却怎么都走不出来。
我看着得天独厚的弟弟迎娶我喜欢的人，恨不得杀了这个世界所有人来泄愤。
于是当天夜里在我这条街上支了个馄饨摊，却在馄饨馅料里放了能毒死上百人的毒药。
我想用这个方式，去表达我心中那种被全世界遗弃了的悲愤之情。”
“毒药？”听见老头这话，女房东差点打翻了手里的馄饨。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雷思聪平静地安慰道，“那时候我都没出生呢。”
他这么宽慰着女人，眼神却冷冷地看着那老头。
因为他知道，老头子并没有把那个故事的全部说出。他当年想做的，显然也不是大规模下毒报复社会这么简单。
大年初三，是“老鼠娶亲”的日子。
在这一天，鼠妖会变成人类，到处摆设摊位吸引他人前去购买。而吃了鼠妖制作的东西的人，则会被它们抓回老鼠洞中，送给新婚的老鼠新郎和新娘当食物。
当年这老头一定就是负责摆摊抓人的妖怪。
而他在食物里下毒，毒的也不只是前来光顾的人类，还有那让他嫉恨的老鼠新郎和新娘。
他想通过送给弟弟和弟媳带毒的食物，把这两位都杀掉！
想到这里，雷思聪定定地看着那老头，说道，“那后来呢？你毒死人了么？你弟弟和他的新娘怎样了？”
“当然没毒死人。”老头叹了口气说道，“因为那天摆摊，我一上来就遇到个了不得的家伙，我的奸计也没能得逞。
说起来，那天也是这样寒冷的天气……
我在摊位里熬着汤，柜子里放着的，都是装了毒馅的事先包好了的馄饨。
这时候一对年轻的男女走了过来。
坦白说，我从未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一对璧人。我弟弟和他媳妇，算是我见过最周正的一对男女了，但和那天我遇到的那两人相比，却犹如天地悬隔了。
这对年轻男女中，男的丰神秀雅，貌如春山照人。女的呢……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大约是柳眉如烟，笑靥如花般的容貌吧，这或许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很温柔，平静得就像一汪湖水一样，但那神采中却兼具樱花黄鸟的生机灵动。
这显然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他们手挽手从街那头走过来，当他们看到我的馄饨摊时，果然被这热气腾腾的馄饨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