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金阙（九十）◇

100金阙（九十）◇

◎“……你看，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几天,为红墙绿瓦的皇宫换了身行头，这本不过是最寻常都一个晚上,一切都照常,神傍晚从承天殿回来，月楼在小楼下走了几圈，等着祂回来一起用膳。

晚上，月楼用热水泡酸痛的脚,她踩在木盆子里,神靠着床头,手里握着一本书,但却没有看书,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月楼不觉得明天的远行有什么。只要想，她可以随时回来，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没有危险的远行。

她看着自己泡在水里的脚，却忽然转头，说：“先生。”

“什么？”神问。

“……我们出去看星星吧！”月楼没头没尾地说。

“外边还下着雪。”神说。下着雪，哪里有什么星星可看？

月楼笑起来,半是玩笑半是撒娇地道：“去看吧,去看吧！明天就要走了，还不能让我同先生一起看看星星吗？”

神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祂才说：“看看窗外。”

月楼一下从木盆里站起身来,她跳上床,在脚踏上蹭掉水,踩进鞋里,趿拉着后跟,啪嗒啪嗒地跑到窗边。

窗外，雪停了，乌云渐渐散开，天边的月暗淡了下去，一颗颗星子就像是被人逐个点燃的夜灯，挂在夜空深处，闪闪发光。

云层彻底散开了，星子变得那么明亮，照亮了沉睡中的雪白的皇宫。

月楼仰头看着窗外的星子，很孩子气地伸出手，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像是想把星星抓进手里，而她也真的抓住了什么。

收回手，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枚小石头，散发着神力雾气的小石头。

“这就是天上的星星？”她转过头去，问神。

“不是。”神摇了摇头，“这是我能给你的星星。”祂走到月楼的身后，把她拥进了怀里。

月楼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说：“先生，我要那一颗。”说完，她感觉到手心里硬硬的，摊开手一看，一颗更大的神石躺在她的掌心。

她笑起来，双手合十把两颗神石收进掌心：“先生真的实现了我的好多愿望……我不知道，该怎么……”

话没说完，又道：“先生，能许一个愿望吗？”

“……”神看向了窗外的星光，道，“可以。”

神顿了顿：“你想许什么愿望？旅途顺利？”

月楼摇头：“不，我的意思是，先生来许一个愿望吧。”

“我？”

“先生许一个愿望吧。”月楼点头，“我会尽力为先生实现的！”

神失笑。祂为月楼实现了太多的愿望，月楼乍然这样说，倒真叫祂愣了一会儿。

“……我没什么愿望。”祂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真要说，也不算是愿望。”

“是什么？”月楼追问。

“……”神顿了顿。祂慢慢地说，“我希望我的小公主永远爱我。”

祂慢慢伸出手，抓住了月楼的一只手，祂问：“好吗？”

月楼不明白，祂为什么用一种隐晦的忧伤的很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种复杂的眼神，名字叫生离死别。

神说的永远是多久？在时间的刻度上，人类的永远不过是一个百年。在往后漫长岁月里，她守着一个没有期限的永远。

……

初八那天，月楼起了个大早。

天还蒙蒙亮，昨晚的雪只是短暂地停了片刻，后半夜的雪下了一整夜。

“下雪了。”神在她身后，也跟着起身，披上外衣，语气朦胧道，“等雪停了再走吧。”

月楼原本跑到窗边看窗外的银杏，这会儿听到神的话，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一样转过头来，问：“先生，你舍不得我呀？”

神睁开眼，无奈地看着她。

可不是舍不得吗？月楼笑祂，反正这雪也是神控制的，想停就停，想下就下。

两人用过朝食，雪还是停住了。月楼暗暗地想：先生终究还是心疼我的嘛。因为雪太厚，路就不好走了。

满宫的雪白里，只有银杏叶还是金灿灿的，月楼伸出手，接住了一枚银杏叶。

神伸出手，拂去了她肩膀上的叶子，说：“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

秦燕也来了，她说过要来送月楼的。月楼跟她打了声招呼，可能是因为秦燕在，神没有多说什么，祂牵起月楼的手，带着她，慢慢往宫门走去。

朝阳从天边露出脑袋，秦燕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神什么也没有跟她说，只含糊地暗示了她一些事情，回去之后，秦燕大病了一场，最近才好了一些。

今日进宫来，她发现宫里又多出了一些面生的宫人——前几日也有，但还没有那么多。而且这些宫人的眉目很浅淡，不像是雪域里眉目高深的西京人，反而像是……南方的龙元人。

在路过一处聚集的宫人面前时，秦燕往前走出几步，突然感觉身后有一撮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她猛地回头，与那些静静地站在路边，如同沉默的鬼影般凝望着他们背影的奇怪宫人对上了视线。

秦燕的心猛地一跳，她偷偷看了一眼神，神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异常，她也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像是隔雾看花，瞧不分明，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只有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