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金阙（八十一）◇

91金阙（八十一）◇

◎这种纠结，就是喜欢吗？◎

“先生？先生？”

“您怎么了？”

神猛地回过神来。

“……”祂按了按额头,“不，没什么。”

月楼疑惑地看着祂,神把那枚石头裙佩,那枚神石给了她，拍拍她的脑袋：“不是要许愿吗？”

“别再拍我脑袋了，先生。”月楼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捂着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神明失笑：“你还不算小孩？”

“我十六了——马上就十七了！”月楼说,“在西京,十六岁就可以嫁人生子了。”

“然后呢？”神问,“十六岁,除了嫁人生子还能做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月楼说，“大家都说十六岁可以嫁人生子了，能嫁人生子就不算小了。”

神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笑话，嫁人生子算什么长大。”

月楼捂着头，问：“那怎么样才算长大？”

神想了想，道：“至少长到三百岁吧，在我们哪儿,三千岁差不多能算长大了,你们人类跟我们不太一样，三百岁差不多能算了吧。”

“……”月楼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三千岁？三千岁？！”

她伸出手，夸张地比了个“三”：“三千岁？！先生,西京都没有三千岁吧！”

“所以我给你打个折。”神说,“减去一个零,不算过分吧？”

“我能活那么久吗？”月楼觉得好笑,“先生,常人活到五六十岁，已到头了。距离你说的成年，却还差五个五六十岁。”

神顿了顿。祂握住了月楼伸出的手，慢慢地把她的手收进掌心。祂说：“……我把我的半身份给你，你已是半神了。何止廖廖三百岁，你能活三千岁，三万岁……一直到大地倾覆，海洋聚拢成新的大地为止。”

“那也太不切实际了。”月楼笑他，“先生，你们神明对于时间的概念跟我们人类又不一样，等到我三百岁的时候，就算外貌不老，我的心也变成老太太了。”

“除了时间之外，还有什么能算长大？”神问。

“许久以前的西京有个传统，男子能独自捕获大型猎物的时候，就算长大了。”月楼说，“难道我也去捕猎不成？”

神想了想，道：“这也不好。不过，我有点理解你们对于长大的概念了：能独立的完成一件事，不再需要大人操心，对你们来说，应当就不算小孩了。”

月楼大笑，道：“先生，那不如这样吧：等我游历完世间的山川河流，见过世界的模样，再回来找您的时候，就不算作小孩子了，如何？”

神也跟着笑起来，说：“那现在就还是孩子。”他说着，拍了拍月楼的脑袋。

月楼从没有想过回西京的。她要离开西京，去见识更大更美的世界，外边的一切都远比这个肮脏的地方要好。

可是，就在这一刻，仿佛一种隐约的联系被建立起来，浮萍长出了根，风筝抓住了线。

月楼抱着酒壶，忽然道：“先生……如果我能许一个愿……”

“嗯？”

月楼久久地注视着他，又忽然一笑：“先生先许个愿吧。”

“我？人人都朝我许愿，我能许什么愿？谁能实现我的愿望？”

“许愿嘛。”月楼说，“也没有一定要实现呀。我们都晓得，愿望不一定会实现，只是一种美好的盼望而已——许一个嘛！”她推了推神。

神哭笑不得，在月楼的催促下，还是双手合十，闭着眼道：

“三愿海晏河清，人间皆安；二愿常伴你身侧，一愿你如天上月，日日皎洁，时时……”他不说了，未完的半句话散在夏日和煦的夜风里。

“时时什么？”月楼问，“先生怎么不说完啊？”

祂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偏过头来，温和地道：“……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

祂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仿佛夏日的夜风把星子吹入他的眼睛。祂注视着月楼，祂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注视她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尚且年幼的时候。

神本无欲无求，神本慈悲为怀。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神第一次把视线投向她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了。

月楼看着他，嗔怪道：“那为什么之前不说？”

神道：“……方才说了一半，才想起来。”

祂无法移开视线，当她与祂对视的时候，祂就不再是无欲无求的神了。祂开始逐渐变成人。

月楼哼哼道：“那我也不说了。”

神笑道：“你不说你的愿望，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为你实现？”

月楼一把把酒壶塞进神的怀里，背着手，望着天上的星子，往回走，道：“都说了，许愿又不是为了实现！就是！就是……想一想，盼一盼嘛。有些愿望，能想一想，就很高兴了。”

她走出几步，发现神还在原地，没有跟上了，便伸出手，掌心向上，对着祂道：“快点回家啦，先生！”

神心里微动。

她站在街道的尽头，身后是阑珊的灯火与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连昏黄的烛火都偏爱她，落在她的脸上，有种被模糊掉的温柔。

祂快步追上去，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