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金阙(四十六???)◇
51金阙(四十六)◇
◎荒唐◎
月楼心里揣着事,怀里揣着那个不大的神像,仿佛感觉胸膛也变得沉甸甸,她一心想着萧川柏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只想去找萧川柏问个清楚,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耳边一声轻轻的呼唤:“封月殿下。”
谁?谁在唤她?谁会这样唤她?
月楼转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而那声音再次响起来了,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她脑袋里似的:“殿下,是我。”
——月楼认出来了,这声音是雁寻。
只听雁寻道:“您同萧川柏逃出来了,是不是?”
月楼心想:这事在其他人眼中果真已变成了她与萧川柏狼狈为奸。
雁寻却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是道:“殿下,您寻一间最近的房间,打开窗户,往下看,便能看到我了。”
月楼依言,果然看见归一楼底下站着一个白衣的人影,正是雁寻。
她们隔着高高的楼对望,月楼本想问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还没问,雁寻便像是早已经知道她的想法,嘴唇微动,声音再次在月楼的耳朵里响起来:“归一楼并不难找,萧川柏也没有掩饰过。”
至于为什么没有掩饰,或许是萧川柏在炫耀,又或者是他觉得没有必要——他们几人,彼此之间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
雁寻又道:“你离开他们三人,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果然,雁寻也知晓这事。那她为什么要与钟灼三人一道瞒着自己?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月楼一手扶着窗,转过头去,下意识问了句:“谁?”
“……”一声极轻的喘息声。而后那人慢慢道,“是我,师……殿下。”
是谢无垢。
月楼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外又是“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重物落地混合着瓷器打碎的声音,隐约能听到熟悉的说话声。
月楼立刻便意识到,是钟灼三人找来了,不仅找来了,还在归一楼里与萧川柏打起来了。
她皱起眉,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川柏和钟灼四人。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给她的答案。
钟灼、封不语和谢无垢唤她殿下,在他们口中,她仍是那个西京皇宫里的小公主,他们仍旧是她的先生,而这只是一次最寻常的出游。
萧川柏却唤她师尊。他告诉她三百年的岁月是如何从她身边流逝的,告诉她西京皇室的覆灭,告诉她神力与神石,告诉她先生是什么邪神,说一些她不明白的话。
殿下、殿下;师尊、师尊。
总有太多的答案,他们都在等她选一个答案,等她选择自己。
而月楼……月楼谁也不想选。
她谁也不想选,如果真的要选,她要自己,选神,选先生。总之,不选他们给她的答案,不选他们为她选好的路。
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谢无垢的声音急促了许多:“殿下,您在里面吗?”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雁寻的声音:“钟灼他们找来了,对吗?”
月楼像窗外望去,雁寻对着她温柔一笑,又朝她招了招手。
“要走吗?你若想走,我带你走罢。”她说,“其实我也不赞成你同他们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还同他们一起瞒着我?月楼差点脱口而出。
雁寻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温和道:“我只是希望回到从前。”
什么从前?雁寻这是什么意思?月楼不明白。
雁寻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解释。她伸出手,一缕雾气自手中漫出,渐渐在月楼的身侧形成了一扇门的形状。
“如果你不愿意跟他们走,便走入门里吧。”她说。
月楼做的错事、荒唐事、不可原谅的事情太多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办法去约束月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比一日疯。
她只是希望回到从前。回到神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即使这只是一个谎言,但她默许了,就像她默许月楼收徒一样。
或许,她也做了许多许多的荒唐事。
雁寻从没有那一刻这样真实地察觉到,自从神离开之后,这世上便尽是荒唐。
月楼不知雁寻想了这么多。她从怀里拿出那尊神像,放在掌心仔细地打量。
神像已经磨损许多,但仍能依稀分辨出面上几条线条勾勒出的眉眼,清冷高绝,低眉垂眼,仿佛三百年前那位神明在她的掌心活过来。
萧川柏也说,让她自己去寻找真相。
那,谢无垢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们找到了自己,会如何对自己呢?他们会把自己带回极仙台,继续生活在可笑的谎言中吗?
又或者他们会对她坦白。月楼想起谢无垢曾经对自己说:被圈禁是可悲的,月亮却无往而不自由。
看起来,他们并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她要相信他们吗?
月楼将手指放在神像的脸上,摩挲着。青铜铸造的线条虽已磨损,但仍然谈不上柔软,硌着她的掌心。
萧川柏说得没错,他们确实很像,准确来说,是太像了。
就是因为这样,自己——那个她不认识的自己才收他们为徒的吗?别有用心,实在是……实在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