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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隔阂

隔阂

惠妃子侄在荣昌公主酒宴上出丑的消息,随着各家子弟归家,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连带着高高在上的惠妃娘娘也颜面大失。韦衡虽然心中怨愤,却也不能直接找到荣昌公主戏弄他的证据。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赵懿在施施然回了凤阳宫后,又被王贵妃唤去了清宁宫。

清宁宫经过数年前雷击之后,又重新整治一新,更增添了不少精巧的玩物。宫中空荡荡的,见不到那个常年端坐在主位上的人影。

容色艳丽,但依旧稍显稚嫩的少女哑着嗓子开口:“娘,我的确不喜欢韦衡。他肚子里虽有几滴墨水,又能比得上翰林院里的学士?何况,他为人轻佻浮躁,虽无大错,却无风骨。这样的人,我还看不上。”

赵懿试着唤了几声,一袭绿衣的唐萍匆匆赶来,连道贵妃正在后殿库房。

库房?她在库房做什么?

王贵妃出身太原王氏,说一声地胄清华,轩冕之族也当之无愧,就连惠妃出身的华容褚氏也只不过是二流门第,无法与之争锋。王氏素来以文教立身,不好武事,王贵妃对于长女热衷游猎感到完全无法理解。

赵懿满腹疑问,还是跟着唐萍去了后殿。

清宁宫后殿向来充作库房,算不得精巧富丽,赵懿踏进来时,还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陈腐气。

王贵妃就站在乱糟糟的箱笼间,茅紫真手捧一叠文书账簿,正一字一句念着,见她进来,无声无息地半蹲行礼。

“懿儿,你来了。”王贵妃转过身,平淡地看着她,金凤冠上的红宝石流苏从凤嘴垂下,停在额间。王贵妃气质端庄高雅,肌肤依旧润白细腻,仿佛时光停驻在数年前。

“母亲。”赵懿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绕过大小木箱,靠到王贵妃跟前。

王贵妃长叹一声,伸手在她额前的花钿上重重点了一下。

“你知道,我叫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王贵妃淡淡道。

此情此景,早在赵懿重生前就经历过一次,怎会猜不透王贵妃叫她来的用意。赵懿触景生情,原本高扬的心绪立刻低落下来。

“女儿不知,还请母亲示下。”

王贵妃长叹一声,伸手在她额前的花钿上重重点了一下。

“你从小天资颖悟,我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出这个样子。我叫你来,是让你好好看看你以后要用的嫁妆。陛下对你好是好,可究竟没法插手驸马家事,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万一选了个无能之辈,又或是道德败坏的,你又怎么办?”

这本是无可奈何的事。

赵懿胸中蓦然隐痛,她心中对驸马早不存有任何幻想,只是看着母亲替她忙前忙后,还是忍不住百感交集。

王贵妃从茅紫真手里拿过簿册,交到赵懿手里,又道:“话虽如此,可你也莫要太过任性,仗着陛下宠爱胡作非为。要知道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把公主府的事情打理好才是正理。至于风花雪月,乃至于春蒐(sou)夏苗,秋狝(xian)冬狩,那都是空闲时才做的事。”

赵懿试着唤了几声,一袭绿衣的唐萍匆匆赶来,连道贵妃正在后殿库房。

赵懿心知是王贵妃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敲打她来了。她在皇帝面前当着韦衡的面刺了他几句,又让他在游猎里出了丑,事情闹得这么大,王贵妃再不知道,就显得没有手段了。当下便也低垂了头,低声答应了,心里还是不赞同。

从前可是真真做到贤良淑德,德容言功无一不精,朝堂上下交口称赞,城破时依旧毫无用处。赵懿将手上账目翻过一页,对着其上琳琅满目的珍宝一一清点着,前生做了也有好几年,上手倒是极快。

王贵妃看她依然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样子,也有些着急:“你这样的性子,到了驸马家,可是要生出不少龃龉来的。到时候妯娌不和,公婆不满,驸马不会偏向你。”

赵懿索性一梗脖子,反驳道:“反正我也不和公婆同住,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若是待人和气,我也不缺了那点礼数,要是对我严苛,那我也端着公主的架子,反正他们还要向我行礼,大不了关了门自己过自己的。跟驸马不和的公主多的是,大不了合离再嫁,面首三千的也多的是!”

王贵妃对自己女儿的个性也是深感无奈,劝道:“哪怕这样,婆家也难免有闲言碎语,你就不怕坊间风议,于你有损?”

念及后年那场泼天大祸,又加上十多年来什么冷言冷语没见过,她也只当那是过耳清风罢了。

“总有长舌妇人,卖弄唇舌,挑拨是非,哪怕你真是美玉无瑕,也会从中挑出一二错处,横加指责。我又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去劳心费力。”

从前可是真真做到贤良淑德,德容言功无一不精,朝堂上下交口称赞,城破时依旧毫无用处。赵懿将手上账目翻过一页,对着其上琳琅满目的珍宝一一清点着,前生做了也有好几年,上手倒是极快。

如何说?

从前出嫁时,依稀记得陪嫁庄园几十座,水晶云母、琉璃玳瑁、犀角象牙、绫罗绸缎等不计其数,赐钱五百多万贯,几乎搬了一半国库,从单子上看,也是差不多的。

那时她对俗物一无所知,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是多么庞大可怕。东西市上烤得香喷喷的夹肉胡饼至多二三文钱,一斗米约百五十文钱,一斗粟约八十钱,光是她出嫁时的陪嫁,就足以供养将近四万大军一年的吃喝。

我……错了吗?

赵懿在掐着手指一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朝廷一半赋税掌握在她一个弱女子手上,纵然当时不走,待在京中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顶多比做乞丐强些。反之若是运作得当,暗地组建一支从属于她的私兵,西平反时,南下蜀中岂不比依附他人逃命更好?只是这么多人太露行迹,需要更少些才好……

王贵妃见女儿捧着手上的册子,两眼放空,朦朦胧胧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就知道女儿又在心里盘算什么了。她虽然是荣昌公主的生身之母,在某些方面,却和荣昌公主毫无共通之处。

王贵妃出身太原王氏,说一声地胄清华,轩冕之族也当之无愧,就连惠妃出身的华容褚氏也只不过是二流门第,无法与之争锋。王氏素来以文教立身,不好武事,王贵妃对于长女热衷游猎感到完全无法理解。

身为女子,偶尔出门游猎也不是不可,天天泡在深山老林里,也不怕遇到什么虎豹。万一受伤归来,那可真是要吓死一帮人。待在家中弹琴绣花,和同样出身的高门贵女往来谈笑,才是最应该做的。虽说长女一片纯然孝心,亲手献了豹皮与虎骨酒,现在想来,王贵妃也是一阵后怕。

“懿儿,哪怕你不喜欢韦衡,娘也有办法给你换一个。”王贵妃眼神渐渐凌厉起来,以中宫之主的身份教训道,“惠妃点的人,确实信不过。可究竟如何,你都是要嫁人的,今天走了一个韦衡,明天还有什么李衡,刘衡,你的嫁妆,早就该备起来了。要是没事,就带着成灵飞和姜云儿多拿块布绣上几针,别到时候连嫁衣都绣不好,多让人笑话。”

眼前血肉之亲,虽说是处处为她着想,赵懿却无端生出一股悲凉来。

有心有把未来都告诉母亲。

如何说?

再过两年,这太平盛世的幻象就要像烟云一样消散。北来的叛军铁蹄踏碎京城,搅乱天下。连同大内所有人都辗转流离,不知归处?年年苦恨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更令人伤神的是,就连她的母亲也不再理解她的所思所想,没有经历过那段食不果腹岁月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渴望拥有一身好武艺,拼命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财富不重要,珍玩不可贵,名声、门第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有兵甲和粮食,才是乱世中得以存身的本钱。

容色艳丽,但依旧稍显稚嫩的少女哑着嗓子开口:“娘,我的确不喜欢韦衡。他肚子里虽有几滴墨水,又能比得上翰林院里的学士?何况,他为人轻佻浮躁,虽无大错,却无风骨。这样的人,我还看不上。”

都说血肉相连的亲人间会有种特殊的默契。但一辈子都生活在京城这座金笼子的王贵妃在这方面,和她几乎毫无共同语言。

容色艳丽,但依旧稍显稚嫩的少女哑着嗓子开口:“娘,我的确不喜欢韦衡。他肚子里虽有几滴墨水,又能比得上翰林院里的学士?何况,他为人轻佻浮躁,虽无大错,却无风骨。这样的人,我还看不上。”

赵懿合上书册,往前走了几步,双目毫无怯懦神色地直视着王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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