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华帐里梦魂惊(上)(小修称谓)
九华帐里梦魂惊(上)
是夜,清宁宫外普降大雨。
“王氏,我记得,你是我本家推上来当奶妈的吧。要不是我信了我娘的鬼话,觉得别家的人比不得自家的好,博陵崔氏、阮氏,哪个不比你强?看着一副精明相,结果连公主都照看不好!”
宫人姜云儿尽力缩小身子,靠在宫里的朱漆柱子上。成串的雨帘从瓦檐上落下,溅起的水花污了新裁好的石榴裙。姜云儿左右望了望,趁着没人赶紧掖了掖裙角,又重新低眉顺目地守在门前,一颗心早已随着吹拂的熏风飞进了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清宁宫里灯火辉煌,几个穿着太医服饰的男子正围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讨论着什么,一边在铺开的之上奋笔疾书,时不时拿袖子擦擦头上滴下来的汗珠。
关雎殿内,一个二十多岁的盛妆丽人正从一盆凉水里拿起一张绢帕拧干,扑到重重帷幕后毫无声息的少女身上。脚边跪了满地宫人,年纪有大有小,一旁的宫人战战兢兢地侍奉着,生怕哪里惹了贵妃发火,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珠帘内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脸色通红,两条秀眉拧得死紧,盖在额头上的帕子很快又变得温热。王贵妃满面愁容地侧坐在绣床边,一只手改为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一面眼含怒火地俯视着地上的紫衣妇人:
“小人在。”
“王氏,你告诉我,懿儿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怎么到下午就成了这副模样?”
“小人,小人……请娘娘恕罪!今天早上公主就拉着奴婢,说要去看池子里的鲤鱼,奴婢怕晒着,还叫人带了罗伞和扇子。中午回来的时候,公主还吃了一碟绿豆糕和一杯桂花浆,奴婢也不知道为公主为什么病了啊!”
王贵妃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王氏,我记得,你是我本家推上来当奶妈的吧。要不是我信了我娘的鬼话,觉得别家的人比不得自家的好,博陵崔氏、阮氏,哪个不比你强?看着一副精明相,结果连公主都照看不好!”
“王氏,我记得,你是我本家推上来当奶妈的吧。要不是我信了我娘的鬼话,觉得别家的人比不得自家的好,博陵崔氏、阮氏,哪个不比你强?看着一副精明相,结果连公主都照看不好!”
王氏不答,只用力在地上磕头,不一会额头就见了血,顺着鼻梁淌下来,金钗斜斜插在蓬乱的鬓发上。王氏身后的宫人也有样学样,磕头的声音一时此起彼伏。
姜云儿支起耳朵听着殿里捣衣一样的磕头声,也不由心底发寒,又听见砰地一声响,似乎是贵妃娘娘大发雷霆,踹翻了犯事的傅姆。
“磕什么磕,都出去!难道还想让懿儿闻着这股血腥味儿吗?”贵妃娘娘在殿里大发雷霆。
接着她就看见平时耀武扬威的王傅姆带着一队宫女鱼贯而出,满脸是血、浑身尘土地躲到外面来,也不敢逗留,垂着头匆匆撞进雨幕里,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姜云儿望着她们的影子,不禁升起一股悲凉来。
公主这一病,王傅姆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她是宫外头选进来的,罚得轻也不外乎是赶出去,要是公主死了,恐怕连她在内所有侍候的宫女都要给公主殉葬。
当今圣上子嗣稀薄,二十七岁才从丽妃娘娘那里得了长子,二十八才有了第一个女儿,也就是现在宫里大病的那位。直到现在,也才两子两女,宫里人都暗自猜测,是不是圣上太过荒·淫的缘故。
正在殿里大发雷霆的那位,是圣上还在做亲王时,先帝给他选的嫡妻,出身名门,平时待人和气,一举一动都可称典范。虽说本朝因为前朝女子乱政的事极少立皇后,只封了贵妃统摄六宫,那也和皇后没什么两样了。
既是嫡女,又是长女,也难怪皇帝夫妇把她当做掌珠看待。才进宫的时候,听宫里的老人说,公主三岁才说话,刚说完,立太子的旨意就到了门口。圣上以为这是上天的启示,登基就赐了公主五百户,这已经是平常公主出嫁时的封地了!
原来想着分到清宁宫做事,贵妃和公主都和气,赏赐又多,是别人怎么都羡慕不来的差使,现在就要脑袋搬家了!要想活命,不如求求老天爷开恩,让公主一辈子平安无事吧。
“陛下贵为上天之子,又有什么神仙要找你的麻烦?”
漆黑的天空时有闪电划过,短暂照亮了云层。
数十人的队伍簇拥着御撵缓缓从西边驶来,赤红的灯笼在凄风苦雨里排成一排,昏黄的光晕在连天接地的雨丝里是那样摇摇欲坠,平时响亮的鸣鞭声也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关雎殿内,一个二十多岁的盛妆丽人正从一盆凉水里拿起一张绢帕拧干,扑到重重帷幕后毫无声息的少女身上。脚边跪了满地宫人,年纪有大有小,一旁的宫人战战兢兢地侍奉着,生怕哪里惹了贵妃发火,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姜云儿躲在檐下出神地想着,丝毫没注意到一片玄黄的衣角飘进视野。
“是哪个教习姑姑手底下出来的,见了皇帝也不下拜?”
皇帝啧了一声:“你也太小气,要是懿儿醒过来,朕就修座庙宇还愿。”
姜云儿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这才看见身材高大的郭公公挡在面前,遮住了视线。
姜云儿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这才看见身材高大的郭公公挡在面前,遮住了视线。
“陛下万岁!”姜云儿连忙跪到地上,脸贴在地上,鼻端还能嗅到雨水的腥气。
“身为照顾懿儿起居的内侍,竟然连朕走到跟前都不知道,可想而知平时都是怎么在照顾懿儿的了。”皇帝的话似有千钧,压在心上,姜云儿知道,要是再呆呆跪着,怕是这辈子都完了。
“回,回陛下,小人,小人并非有意玩忽职守,只是——”灵光一闪,姜云儿大声道,“只是公主一病不起,小人十分担忧,所以对天祈祷,望皇上恕罪!”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十二冕旒上玉珠相击发出泠泠响声,姜云儿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朕是来看荣昌的,不是来和个宫女耍嘴皮子的。郭林——”
“小人在。”
“要是公主醒了,就赏她一盒‘银翠’,要是……”声音顿了顿,“她既然那么忠心,那就让她到下边去,继续伺候懿儿吧。”
直到最后一个太监跨进宫门,姜云儿手脚才恢复了些力气,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周遭宫人隐晦地幸灾乐祸落到她身上,她也无暇去管。
可真是……
刚才还在笑王傅姆,这次就轮到自己了。这一身荣辱生死可就完全系在公主身上,公主活,她得赏赐,公主死,那她也不用想什么了,一根白绫什么都了了。
才踏进清宁宫门,王贵妃放下帕子迎上来。
“陛下,更深夜重,雨又那么大,来清宁宫做什么?身上都湿了,快去换一身吧。”
皇帝在王贵妃身上一扫,发现发妻发髻微松,两颊汗津津的,心口处薄纱衫上也晕开大片水渍。
“王氏,我记得,你是我本家推上来当奶妈的吧。要不是我信了我娘的鬼话,觉得别家的人比不得自家的好,博陵崔氏、阮氏,哪个不比你强?看着一副精明相,结果连公主都照看不好!”
“玉卿也去换身衣服吧,荣昌这一病,你辛苦了。”
“要是这点辛苦能让懿儿好些,那又有什么苦的。”
稍后宫人奉上热茶,皇帝坐到床边,看着大女儿浑身发红的样子,也是束手无策。
“何御医,你说说,懿儿究竟得了什么病?”
姜云儿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这才看见身材高大的郭公公挡在面前,遮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