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探虚实独入匪巢试锋芒双烧鸦片
汉声为了探访清真馆的虚实,夜奔租界,避开了巡捕岗哨,一路穿房越脊,来到了清真馆的房顶上,前回他已看好,店前是酒楼,中间是厨房天井,住房仓库都在后面径朝后房奔去。
租界里夜市繁荣,收市得晚,看来刚关铺门不久,店伙们但在房里收捡碗碟杂物,后房灯光明亮,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不多时厨房也静下来了。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大家都去睡吧,辛苦一天,也该歇息了。上房由我招呼。”
一个青年店伙道:“朱师傅,您上岁数了,还是先歇息吧。”
又听那朱师傅说:“上房里还在喝酒哩,说不定还要添菜热酒什么的。掌柜对客人敬重着哩,可怠慢不得。”
听他这么一说,店伙们自回厢房睡觉去了。
汉声趁那老师傅伸着早烟管就着油灯吸烟的工夫,翻身下了天井,一个箭步闪到上房窗下的暗影里,一根廊柱恰好挡住厨房射过来的灯光。
看那朱师傅时,正低头坐着吸烟,便放心往窗内瞧去。
这里恰巧是那天他和艾珍到过的小客厅,八仙桌旁,五个人正在喝酒,上首那人二十七、八岁,一口浓重的陕北口音,左边是络腮胡马清江,右边一个瘦高个,尖削下巴,嘴边几根稀疏的短须,正和上首的陕北人说话,下首两个汉子
背朝外面,相貌看不清楚。但也都膀阔腰圆,显得结实粗壮。
“崔六爷,你这事办成了可是奇功一件啊!”
“还不是靠大家帮忙吗?马掌柜,金龙兄,来,小弟敬二位一杯,廖良,韩立昌!你们俩也喝。”上首那个人回过头来,朝马清江一望,举起酒杯向左右让了让,仰脖子喝干了。
汉声看他转过头时,目光扫了半圈,灯光下闪亮有神,暗自一惊。这人功夫不凡,不可轻敌,赶紧低下头来。
那崔六只顾和马、吴二人说话,却也未注意窗角有人窥视。
当他喝干酒再注意外面时,汉声已低下头去了。
崔六等大家喝了酒,接着说:“这回还算顺手,他妈的真是钱可通神,小弟买通了船上的二副,他才派给我们这个消息。军火是德国的,英国人没捞到这笔生意很恼火。船长在承运时大发牢骚,这才被他们听到了,他妈的这些洋鬼子,争着卖军火给官府杀老百姓。”
“崔六爷上次不是从英国人手里买了一批洋枪么?看来英国人对咱们要好一些。”马清江扯着粗大的嗓门接着说。
“好个屁!英国人还安着好心?像这租界,中国人在他们眼里,狗都不如!”崔六越说越气愤。
“崔六爷说得不错,不过租界对我们也有好处,狗官们就不敢来动咱们一动。”说这话的是吴金龙。
崔六不做声了,下首那个高点的汉子道:“听说官府对这清真馆很怀疑呢,捕快班有个朋友告诉我,夏捕头正找咱们的碴呐。”我脚
“哈哈!廖良老弟放心,夏祖德那小子能吃几碗干饭我还不知道?他敢来这里撒野!”马清江洋洋得意。
“马掌柜,这回事关重大,还是请小心点为好,小弟只等得到了军火从汉口起运的日期和路钱,马上就赶回去安排,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出事。”崔六的话还没落音,只听得厨房里一声喊:“谁!”崔六一个燕子穿帘,窜出门外,房里几个人都相跟着到了外面。
朱师傅说,他从厨房窗子往这边望,看是不是还要点什么东西,看见窗外有个人影,所以叫了一声,仔细看时又不见了。
崔六不等他说完,一纵身上了房,吴金龙也跟了上去,四下找了一会,才跳了下来,吴金龙不以为然地说:“我道谁有吃豹子的胆呢,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马清江不放心,忙问是不是跑掉了?崔六冷笑道:“跑了?他两个腿能有我一双眼睛快!”
吴金龙要证明自己眼力不错,又想讨好崔六,赶紧接腔道:“崔六爷的身法好快,一上房就跳过几屋脊,要是有人,能逃得了吗?准是朱师傅眼花了。”
几个又提着灯笼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果然什么也没有,才放心进屋。
原来汉声听朱师傅一喊,马上提气往上一跃,使了个壁虎功贴身在靠屋脊的墙上,马上转身伏在廊柱的拱梁间,因此谁也没有发现。虽然吃了一惊,却也看出了几个人的功夫。
马、吴二人看来不难对付,崔六却机警快捷,轻功比自己差不了多少,倒是一个劲敌。另外那姓廖的和姓韩的身法也颇矫健,如果和艾弟两个人对付五个,倒并非易事。
汉声在回粮台的路上就考虑到了上述的困难,心里早打好了主意。
第二天早饭后,汉声去长春药店,把夜探清真馆的经过跟艾珍说了,谈到崔六他们武功甚好,清真馆原有的几个人也不是庸手,不能轻敌,提出要练好紫电清霜合剑才能对付他们。艾珍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说道:“早该练了呢,我不是说,先练好清霜剑我们好联手么?”
艾珍早就盼着这样练了,她心地纯真,一心想学好武艺报仇;和汉声配合着使剑,对她来说,还有更深一层的重要意义,听汉声提出要练合剑,喜溢眉宇,满心欢畅。
紫电清霜剑有一套口诀,起手是“紫电清霜”,接着是“妙合阴阳”。以下:“春云乍展,红杏出墙,惊鸿掠影,匹练横江,黄莺出谷,紫燕归梁,星垂平野,月映回廊,花飞古渡,雁落寒塘……”原来苏家世代儒医,不学时文八股,行医习武之余,只读读诗词消遣,紫电清霜是他家独创的剑法,每招每式都起了个雅致的名称,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是在背诵诗文呢。
练剑时这些招名都熟记在心,任谁一提,另一个马上就能做出反应,密切地配合上了。
说也奇怪,汉声和艾珍就象搭配了多时似的,真是心到意随,竟能相当默契,两支剑施展开来,就如一个人多长了两只手,同一瞬间,从几个方面向敌人攻出最凌厉的杀手,而自己这方却滴水不漏,毫无破绽,的确是厉害非凡,两人练得兴起,竟忘了遍数,练过一遍,彼此指出不足之处,完了再练,简直迷在练剑之中了。
这里汉声和艾珍热中于练剑,王道台却行坐不安,他刚接到由租界转来的电报,说由上海运汉口的货物已经装船,随即启航,四天后可抵汉口,发电人是胡光铺。
这胡光镛是左宗棠在上海的代理人,此人商人出身,会做生意,和外国人广有联系,左宗棠的枪炮弹药都由他经手采办,向外国银行借款也由他出面,对左宗棠用兵西北,胡光镛在经济和后勤上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左宗棠以后曾为他奏请赏穿黄马褂,朝延也居然照准,商人而赏穿黄马褂,在有清一代,胡光镛是唯一的一个,也可谓殊荣了。
当时电报才发明不久,中国自己还没有这个设备,只英国在上海、天津、汉口租界之间设有电报,这种状况延续到三十一年后八国联军攻陷北京仍然没有改变,清庭的保守落后可见一斑。
从上海发往汉口的一般函电,通常只用转运局的名义,只有极重要的文件才由胡光镛署名,所以王道台接到电报非常着急。
因为胡光镛亲自来电,说明这批军火非常重要,由上海至汉口是英国轮船承运,沿途土匪不敢侵扰,而到汉口以后转运陕西,途中千里关山险阻,股匪出没,如果消息过早泄漏出去,将引来不少麻烦。王道台着急的是,汉口方面缉捕匪谍的工作仍无眉目。
王道台在接到电报的当天晚上,把杨参将、蔡捕头、苏汉声请去商议。说军火即将运到,必须马上肃清匪谍,确保运送安全。杨参将和蔡捕头面面相觑,他们手里还没有一点可靠的材料。
都把眼光投向汉卢,汉声笑道:“清真馆我倒是去了一趟,蔡捕头的情报不错,陕甘匪谍确已到了清真馆,为首的叫做崔六,带了两个助手,看来武功不低。”
接着他简要地叙说了那晚上去清真馆的经过,最后说:“崔六曾经在上海打探到了运送军火的消息。也知道了军火是由英国轮船运来汉口,封锁消息这-着,意义就不大了。关键问题还在沿途的防护。”
本来王道台的意思是要捣毁清真馆这一叛匪据点,逮捕马清江、崔六等一于匪谍,但碍于租界上不能公开派兵勇或捕快前往,杨参将不能高来高去,蔡捕快本领有限,这计划难以实现,汉声市不说出他和艾珍的活动,只说他在三天之内将打击清直馆,菜捕头提出愿意跟去帮忙,汉声婉言辞谢了,他怕引起艾珍的不快,艾珍是绝不愿和官府的人联手的。
时间距汉声和马清江约定买鸦片的日期只剩三天,汉声和艾珍加紧练习合剑,他们准备在约定日期的前天晚上去清真馆烧毁这批鸦片,并适当惩治这些匪徒。
艾珍对这一行动非常热心,她最痛恨鸦片贩子,要帮李小二出口气,再就是她很想试试合剑的威力,是不是真像传说那样:“紫电清霜,莫遇成双,霜飞电闪,神鬼难当!”因此一心扑在练剑上,经过儿天的苦练,他俩已基本上配合默契,得心应手了。
八月二十五日,正是汉声和马清江约好去买鸦片的前一天,天黑以后,汉声等艾珍进入租界,找到了李小二,李小二按汉声的吩咐,买了一大桶桐油和一大包硫磺引火之物,在住处等候。三更时分,汉声和艾珍准备出发,李小二也要跟去,艾珍见他轻功平常,坚决拒绝了,二人提了桐油硫磺向清真馆后门而来。
一路倒还顺利,只是在快到清真馆时,发现远处有两条黑影跟在他们后面——他们是什么人?是李小二跟来了?还是崔六那伙朝清真馆来的?不管是谁,得赶快动手!
汉声是熟门熟路了,越过院墙,直奔仓库,这时,仓库四周的厢房都已黑灯熄火,传来断续的鼾声,上房却还亮着灯光汉吉和艾珍是准备来大打一场的,不放在心上。
二人飞身下房,来到仓库门口,一推仓库外间的门,里面紧紧拴上了,艾珍略一用劲,喀喳一声,门栓断了,艾珍和汉声顺势抢入室内,黑暗中刀风呼哺,两把刀先后向二人劈来,二人略事闪避,长剑一挥,响起两声哀嚎,一个人大喊:“有贼1”被艾珍赶上去一剑结果了,另一个右肩削去一大块肉,滚在屋角里不敢作声,这两个守仓的店伙警觉很高,门栓裂断声一响,马上翻身跳起,持刀向来人猛砍,可惜武功和汉声、艾珍相差太远,一个迷糊中就送了命,另一个喊得慢一点,声音在喉咙里咽住了,艾珍才没给他补上一剑,却也怕他坏事,飞起一脚,点了他胸部的期门穴,这小子再不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