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高台县边将虐民嘉峪关名臣题句
汉声他们有了米永忠作向导,一路更为方便,天水城注西第一个县城是甘谷,两地相距一百一十里。
大路循渭水上行,这时河中水势甚小,但见一片流沙,道路尽在山谷中前进,从谷中望两边黄土高原,有如两列高山,都是千万年来被河水切割而成,土原时有间断,中有小溪流入渭水,小溪又把高原切割成坌道,这种坌道最宜伏兵。
汉声说起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和司马懿交战,常用伏兵战术,大家觉得和这一带的地形大有关系,很感兴趣。
约莫走了三十多里,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小溪,汉声他们正选择水浅处涉过去,突然“叭”地一枪,子弹从对面坡上飞来,在汉声身旁呼啸而过,接着又打过来几枪,所幸均未伤人。
米永忠叫道:“快冲!自己猛加一鞭,身子紧贴马背,唿啦啦奔过溪去。汉声四人也相继伏下身去,一腿离鞍,全身偏到向渭河外的一侧,隐在马腹的一边。当对面打第二枪时,汉声、艾珍都已出枪还击,对面草丛中两个伏击的枪手被打中,枪撇在一边,再不动了。
说时慢,那时快,米永忠已冲上河坡,和对岸埋伏的人交起手来。霎时间,草丛中跳出三十几个黑布包头的匪徒,有的使刀,有的使长矛,围住汉声他们厮杀,其中一个满脸虬须的大汉和一个马脸汉子最为凶狠。他们各使长矛,专刺戳汉声他们的下三路和马腿马腹,身手甚为快捷,汉声他们的坐马转动不灵便,使的又是短兵器,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
原来这一伙人就是那天被汉声打落了刀的黑头勇的朋友。他们打听到汉声他们到了董福林家中,震慑于董福林的威名,不敢在天水动手报复,却埋伏在这里,他们一是为了报仇,但更主要的是垂涎于邓玉姣的美色,所以放枪时只对汉声下毒手。因此大家未在排枪袭击下受伤,双方一接近交手,黑头勇显然就吃亏了。
米永忠的一把厚背宽刃单刀,重二十四厅,他一马当先,上坡就劈翻了两个挡在前面的黑头勇,他身材魁梧,刀重力猛;凶神一般,所至披靡。艾珍、玉姣、宗维孝也不手软,一上手就各自杀伤数人,但黑头勇仗着人多,见汉声等在马上受到限制,武功施展不开,以为在长矛围攻之下定可将汉声等戳下马来,所以舍命向前,毫不退缩,有的却躲在草丛里打冷枪,马上目标大,对汉声他们非常不利。
汉声紫电剑枪转如风,削断了几支刺到跟前的长矛,冷枪枪子不断朝他射来,有一枪擦臂膀而过,衣袖被打穿一个洞,忙招呼大家叫道:“下马!”自己从马上一个飞纵,扑向虬须大汉。那大汉长矛一抖,挽起斗大的枪花,迎着汉声刺来。汉声人在空中,也不闪避,待长矛堪堪刺到胸前,身躯一侧,剑身贴着矛杆一拨,矛尖从胸旁刺过,剑尖却顺矛杆刺向虬须的面门。虬须大汉闪身跃过一旁,调转矛头,以矛当棍,横扫汉声的双脚。这时汉声脚尚未着地,见来势凶猛,半空中躬身一个前滚翻,收腹屈膝,头下脚上,翻身让过这一杀着。他脚刚点地,长矛又早刺到。汉声大怒,身形一闪,从右侧刺到虬须大汉身前,剑似游龙,环绕着大汉的头颈部一疾攻了七剑,饶那大汉左闪右挪,肩头手臂连连中剑,长矛也拿不住了,把长矛一抛,就地一滚,窜出剑围之外,负痛狂奔而去。
此时宗维孝和马脸汉子正杀在一处,艾珍从侧后猛攻了过去,出马脸转身迎敌。艾珍已迫近他的身边,顺矛杆挥剑一抹,削掉了马脸四个手指,宗维孝赶上透心一剑,取了他的性命。邓玉姣杀得性起,刀光如练,腿似旋风,刀砍脚踢,黑头勇纷纷中伤毙命。米永忠更是疯虎一般,吼杀连天,他那把厚背单刀,刀碰上刀被磕飞,矛碰上矛杆折断,黑头勇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逃命,汉声叫大家不要追赶,放他们走算了,邓玉姣指着一个跑出了十多丈远的匪徒道:“不要放走那个家伙,他就是那天闯祸的那个坏蛋!”
米永忠道:“我赶上去抓住他!”
艾珍笑道:“抓他干什么?还懒得问他呢,叫他回姥姥家去吧!”掏出手枪,砰地一枪,那家伙后心冒血,身子晃了两晃,扑地倒了。
玉姣高兴地道:“艾珍妹妹这一手啊,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艾珍道:“使剑使惯了,一打起来就忘了掏枪啦,不过手枪子弹也难找,还是省点好。”
这一枪提醒了米永忠和汉声,他们从黑头勇的尸首边,找出了几支枪,选了两支较好的,米永忠拿一支,汉声拿一支,把自己那支小马枪给了邓玉姣,艾珍也送给她一支枪,玉姣不肯要。艾珍笑道:“你也不会使暗器,用手枪最好了,我还有呢。”玉姣感激地收下了。五个人重新上马赶路。
经过这一场厮杀后,艾珍他们每经过一道坌路口时都小心翼翼,然而一直到甘谷,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第二天由甘谷向武山出发,沿途风景甚美,大道南面,是连绵数十里的大石壁,高达数十百丈,极为壮观。出城不远,就可看到一尊高八丈多的大石佛,还有一个侧卧的观音,都是依着岩山雕凿而成,栩栩如生,异常壮丽。从这些雕塑工程来看,这一带几百年前的人力财力都是非常富裕的。
远看石壁上许多地方还凿有石洞,米永忠说,那都是汉民避回民暴乱时的藏身之所。崖壁陡如斧削,攀登不易,真是极好的避难场所。
河洲人勇悍好斗,乡俗不耻为盗,只要不在本乡活动,一个人赤手空拳外出,一年半载回来,骑了马,带回很多财物,大家恭维他是好汉,受了伤或是残废了手足都没关系,最可耻的是一无所得,或在被人捉了受刑而归则认为最不光采,所以这一带土匪特别多,一旦暴乱发生,人民受祸也最深重。
过了武山,再沿渭水进到渭源县境转向北行,原先是经过临洮以至兰州的,现在临洮被叛军占领,只能在荒野间找路绕往兰州,其中三、四百里间,人烟断绝,田地里长满蓬蒿杂草,时有零星散匪出没。汉声他们有五支枪,远远发现游骑散匪,鸣枪示警,匪徒就仓皇逸去,倒是无意中打了几只野兔,美美地吃了两顿。
他们在兰州没有耽搁,这里自从回民暴动以来,几乎成了孤城,曾经两度遭到围攻,街市至今犹残破凋敝,常处于戒严状态,城内粮食奇缺,四年前标兵叛乱时,粮价每年卖到三四十两银子,以后有好转,粮价仍比其他地方高出几倍,百姓困苦不堪。
由兰州过黄河后,景物大异,黄河以南,草木蕃茂,黄河北岸,山上草都不易生长。诗人李涣曾写过一首《甘泉道中即事》——
“一渡黄河满面沙,只闻人语是中华。
四时不改三冬服,五月常飞六出花。
海错满头番女饰,兽皮作屋野人家。
胡笳惯听无凄惋,瞥见笙歌泪转赊。”
汉声给大家朗诵这首诗,大家觉得虽然有点夸张,倒确写得生动感人,确实由兰州往西往北都靠近少数民族聚居之地,已有很多异乡风味了,我国历代保有由兰州经武威、张掖、酒泉出玉门关的通道,都必须巩固西宁一线,西宁古称河湟,汉代大将赵充国曾在西宁屯兵开田,卓著成效,所以汉唐时期,去玉门至新疆以至阿拉伯、欧洲的商路畅通,古称丝绸之路。唐末以后,河湟被吐蕃所占,北宋时期兰州武威张掖被西夏占领,丝绸之路也就衰落了。
从武威以至玉门,西面是绵延不断的祁连山脉,高峰入云,盛夏犹积冰雪,东面是断续的长城,长城外是沙漠和草地,形成一条长达二千多里的通道,中间宽的地方有两百多里,狭的地方只有十几里,通称河西走廊,也就是古来有名的丝绸之路。这一带因有祁连山的雪水灌溉,又有充足的阳光照射,士地肥美,沟渠纵横,物产丰饶,故古时有金张掖,银武威之称,然而汉声他们眼中的河西走廊,却是田地荒芜、沟渠堙毁,城乡残破,民不聊生的惨象,大家嗟叹不已。
汉声他们感到惊异的是,武威和张掖的城池宏伟壮丽,和居民的穷困极不相称,这些城市的建设规模反映了我们祖先开发边疆的雄图远略,令人感激奋发。
他们发现另一个令人惊异的现象是,流入居延海的黑水河,并不象以前想象中那么荒凉寒苦,却意外地风光如画,中中国有句俗话,“世间无水不流东。”黑水河流经张掖,向西北流注数百里然后折向东北,流入居延海,所以明代郭登写的《甘州即事》——
“黑河如带向西来,河上边城自汉开。
山近四时皆带雪,地寒终岁不闻雷。
牦牛互市番氓出,宛马临关汉使回。
东望玉京将万里,云霄何处是蓬莱。
汉声觉得这首诗把张掖的风光形容得非常恰当,就念出来给大家听,大家同声赞好。
邓玉姣道:“‘山近四时皆带雪,’这句极妙,下一句‘地寒终岁不闻雷’,就费解了。”.
米永忠解释道:“这一带靠近沙漠,极少下雨,而且就是夏季大热天,晚上也是寒冷的,所以说‘地寒’,一年到头不下雨,也就听不到雷声,所以说‘终岁不闻雷’了。”
他又解释了,牦牛是青海西藏的长毛牛,宛马是玉门关外的大宛马,牦牛驮东西到这里来做买卖,大宛马从关外络绎而来,朝廷的使臣也回来了,这两句诗说明了当时这地方人来人往的热闹情况。大家从这首诗的记载中,想象当初丝绸之路的繁荣富裕,觉得张掖武威城池的宏伟壮观也就无足怪了。
汉声他们离开张掖后,过了两道数十里杳无人迹的沙梁,在临泽住了下来,这里距高台四十里,说是县城还不如内地的市镇,城里有许多官兵,是乌鲁木齐提督成禄的部下,那种骄横的样子,比天水的黑头勇还要坏。汉声怕惹事,进城就找了家清洁的客店住下,正问店主人当地的风土人情,外面进来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妇人,容貌端庄,衣着朴素,虽然形容憔悴面带泪痕,但举止大方,显然是有身分人家的眷属。
店主人见妇人进来,忙迎上去问道:“秀才娘子,事情有希望么?”
妇人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道:“诚斋老爷说省里穆总督不会管这个事的,去兰州也白搭。我再三求他老人家,才给我写了封信。”又叹了口气道:“信是写了,又没人到兰州去,看来只有我自己去了。”
店主人劝道:“秀才娘子,这里去兰州千多里路,路上极不好走,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去得?还是另想想办法吧”
妇人悲咽道:“我若是不去,我丈夫不是冤沉海底了吗?”说罢,泪珠簌第地掉了下来。
艾珍同情地问道:“大嫂有什么事一定要到兰州去啊?说说看,也许我们能帮你一点忙。”
玉姣走近妇人,安慰她道“大嫂有什么有难的事,告诉我们,我们帮着想想主意也好啊。”
妇人道:“谢谢各位的好意,小妇人的命太苦,说了也是没用的。”
宗维孝道:“听大嫂的口气,好象是有什么冤枉要到兰州去告状,是不是?”妇人点了点头,宗维孝接着说道:“兰州城里的官,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连城外都管不了,哪能管到这里来了?大嫂有什么冤枉,说给我们听听,或许比告状还有用呢。”
妇人打量了他们一番,苦笑道:“我家的对头太大了,各位还是不要费心吧。”
汉声哈哈一笑道:“有对头就好说了,对头越大我们就越要管,不瞒大嫂说,我们是左宫保派出来的,不论什么人,我们都要管一管!”说着拿出大营的文书给妇人看。那妇人颇认得几个字,忙改容道:“原来是钦差大人的官差,小妇人失敬了,小妇人冤深如海,请差官老爷做主!以”说着跪下就磕头,艾珍、玉姣连忙搀起。店主人也看清楚了,确是钦帅大营的委任书,忙道:“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请里面坐吧!”
店主人恭敬地把汉声他们请到里间,那妇人才把她的冤屈详细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