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浅色的衣衫自月影之下缓缓露出,这边一身材瘦削穿官服的男子走近了，走近了，方才瞧见面前之人的脸面。

清隽的面容之上,漂亮的眼瞳向这边往过来，待看到人之后,便微微点了点头。

而这人在瞧见之后,面上亦是露出笑颜来,他一面为江淮引路,一面笑盈盈地望着他：

“江大人总算来了。”

这人太瘦了，即便是从阴沟里爬出来,上得了明面之后,柳去的面容也未见改变,只是神色稍稍明媚了些。

因此，他露出的笑意也并不那么好看，甚至因为太瘦,而有些可怖。

江淮显然不在意这个，他瞧着对面的柳去,问他：

“近来可好？”

柳去接着笑道：

“托江大人的福，很好。”

江淮点点头，他一出将军府就出来寻了柳去,显然不是为了同他客套而来的,很早之前，他住在将军府的时候,就开始查柳破棋，其中一条路是步濯清,另一条路，自是柳去这边。

但若是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他不会轻易选择这条路。

因为柳去这条路很险，险到江淮要用自己做饵。

柳破棋从未放弃过杀自己，就是对外宣称江淮已在刑部，柳破棋也派去了好几次杀手。

自然无一得手，褚溪是柳破棋最锋利的一把刀，现在这把刀没了，柳破棋就失去了最得力的杀人工具。

在这个时候，曾经的工具主动讨好他，这无疑引起了柳破棋极大的兴趣。

特别这份工具还向他精准提供了江淮的消息，这让柳破棋想要见他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如何？”

柳去给江淮倒茶，随后很快拿来了一封信。

是柳破棋的回信。

江淮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随后打开柳去给他的信。

他原先不知道这条路怎么走，但柳去主动过来寻他，说愿意帮他，江淮于是让他给柳破棋送去了一封信。

这一步很险，因为他不确定柳破棋会对柳去如何，先前柳破棋不杀柳去，而是选择把他关起来，其实是因为江家，江家到底是权臣，把控整个朝堂不可不忌讳，柳去作为知晓江家和郑家整个秘密和事情的人，柳破棋需要他作为隐患牵扯江家。

但这个时候，江家没了。

褚溪曾告诉他，柳破棋也在寻柳去，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让柳去主动出现，无疑是将他置于危险的地方，江淮原先并没有要柳去这么做，他好不容易脱离了柳家的桎梏，他该做些自己的事情。

褚溪的事情是个转机，褚溪既然是柳破棋最锋利的一把刀，这把刀没了，柳破棋不可谓不慌张，这个时候柳去再出现，便能让柳破棋暂时打消杀他的念头。

柳破棋需要柳去。

他是安全的，但江淮从来都不是安全的。

但现在的柳去并不值得让柳破棋信任，柳去若是要得到他的信任，就一定要向他表现极大的忠心。

江淮决定以自己为饵。

“大人不可。”江淮把这个计划告诉柳去的时候，柳去几乎是皱着眉头拒绝了他，他有心帮江淮，但条件不是以牺牲江淮为代价。

那干瘦的面庞上，眼眶深深地望着江淮：

“太危险了。”他说：

“柳破棋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这样太危险了。”

柳去闭眼，那些令他痛苦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在他的记忆里，他所有的痛苦，都来自答应了那个名叫柳破棋的人。

“你会出色的，只要你帮我。”柳破棋用这样的话术哄骗了他，柳去以为那是他出头的开始，却没想到那以后，会成为他最痛苦的记忆。

柳破棋的身份和医术骗了他，柳去想。

被骗过之后的他变得怒不可遏，但彼时他辗转水牢和皇都的牢房，疼痛已经把他这个人弄得奄奄一息。

他太想出去了。

所以方才知晓江淮的时候，他只是想借江淮之手让自己出去。

但他没想到后来江淮也会来救他，而且是那么危险的情况之下。

柳去是柳家旁支，说是旁支，其实几乎跟柳家沾不上边儿，柳家人的风光自然也没有半点儿落在他身上。这样的境遇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自然是无比痛苦的，柳去不甘心，他要往上爬。

但这份野心在上位者们看来自是可笑的，无论是柳破棋，还是萧识音，这些皇室宗亲世家主家看他像看条狗一样，柳去自己忍受这些目光，因为他觉得自己总会出人头地的。

可是他后来才知道，在大昭这个世家门阀分明的地方，他的身份注定他永远也不可能爬到他们头上去。

他们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他，而像戏耍小狗一样戏耍他，让他卖命，然后施舍一些微不足道的好处。

所谓总会出色的，不过是他们欺骗下位者为他们卖命的谎言罢了。

柳去在很久之后明白了这些，他们这些下位者的命，也如同草芥般，没了就没了。

除了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