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疏离
迫于无奈,陌蜮衔只能强忍心头想要见到祁千凝的执念,听允了薛植的话。 “朕什么时候能见到追风将军?”
然而,天子的话里话外仍旧是关乎于祁千凝的一切。
“明日,待您同七公主今夜圆房之后,再将洇地的领土权交到在下的手上,我们自会让追风将军同您相见。”
薛植在提及‘圆房’二字时,眼眸明显闪动了一下,不过他最终还是将心底的不甘与困顿掩藏得极好,未曾被人发现其中的端倪。
可陌蜮衔的面色却明显地变了,‘圆房’二字一落,其面上原有的不耐愈演愈烈,甚至还冗杂了鄙夷与厌弃。
“薛将军,您是何人?”
薛植不明白眼前人问话的意思,登时一顿。
“在下是秦国将军,也是此回被秦国国君任命来护送秦国七公主与五公主的护卫。”
“那护卫的职责是什么?”
“自是保护公主,护送公主。”
“那朕是何人?”
“……南越天子。”
“好!你既明白我们二人之间的身份,自知自己是秦国的将军,此行又是护卫之责,那怎的管起朕的事情来了?圆房?我们二国的交易之上只说了需朕纳你们的七公主为妃,可没有哪条明文规定朕要同你们的七公主今日圆房吧?一国天子圆房之事如今竟由一个下人置喙起来,这便是你们秦国的处事态度吗?薛将军,您未免过于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陌蜮衔当刻凛冽了面目,口吻更是暗含着龙威。他在意的从不是洇地的领土权,而是是否须同秦惜文圆房,兴许一国天子在意这等无足轻重的小事过于可笑了些,但陌蜮衔就是不情愿,不仅不情愿圆房,更不情愿被一个敌国的臣子指手画脚。
天子的怒意显著昭彰,薛植的眼眸却忽地阴沉了下来。下一刻,他非但不因陌蜮衔的盛怒而骇,反而质问起了眼前人。
“南越天子,您同七公主即将便要成为夫妻,大喜之日您不圆房这是蓄意要冷落我们七公主吗?”
薛植到底还是打心底地在乎秦惜文,唯恐她在此受到冷待,因此此时才忘乎了自己的身份与职责想要同旁国的天子讨个说法。
他的行径与激动确实将秦惜容与秦惜文双双骇了一跳,不是所有的下属都能做到如此维护主子,更何况薛植平日里表现出的往往都是羞赧少言的一面。
“可是稀奇了!”
下一刻,陌蜮衔陡然提高嗓音,唇畔溢出一抹嗤笑。
“薛将军,您怕是弄错了吧!朕是天子,天子的妻子始终只是太后一人,如今秦国公主不过是朕的妃子,我们二人又怎能称之为夫妻呢?再者说,天子的后宫妃子千千万,就算如今朕还没有纳妃,可日后却也保不准。难不成朕每个都要照顾到吗?难不成朕每个都要圆房吗?什么时候天子同妃子圆房成了一件强制的事情?古往今来,圆房只有天子的愿与不愿,可没有做下人的指手画脚。”
言辞一落,陌蜮衔那副嗤笑的面容瞬即变换为阴森的神色,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似乎是在警告他莫要多管闲事。
下一刻,天子身旁的莫流徐徐从剑鞘中拔出了利刃,那抹锋利的声音无疑是在配合陌蜮衔提醒着薛植如今他究竟是在何人的地盘之上。
“怎么?南越天子这是要对旁国的护卫动起手来了吗?”
口中虽不畏不惧,但薛植的心底难免还是徒生了些许惊惶,因为眼前人之身散逸而出的杀意是确有其事的。
“如若薛将军身处旁国的地盘还不老实的话,那朕不介意用手段让你彻底老实下来。”
陌蜮衔眼底的冷色并无丝毫的消却,秦国人将祁千凝藏匿起来本就让他心底十足不痛快,如今这不识相的薛植却又处处挑衅自己,实在叫陌蜮衔愠怒难当。虽说斩杀旁国的人总归还是要招来非议,但盛怒之下的陌蜮衔可就并不在意旁人的非议与责难了,更不在乎自己的言行可能招致的结果。
恰在双方的气氛愈发焦灼的情况下,一直缄默无言的秦惜文到底是开了口。
兴许耻辱之感在作祟,下一刻,她竟一把掀开了红纱头,旋即怒目对着陌蜮衔厉斥起来。
“不圆房便不圆房!南越天子无需如此自视甚高!”
秦惜文的面目一直掩藏在红纱之下,何人也不知她那绝美的脸孔早已因为陌蜮衔适才的言行举止变得愈发狰狞了起来,花了几个时辰悉心雕琢的妆容本是想在今夜圆房之际让心头的郎君心醉神迷,如今看来实在大可不必,毕竟心中郎君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绝美的怒容之上坠下了几颗晶莹的泪珠,如此一幕,只叫一直在维护秦惜文的薛植极为不是滋味,瞧见七公主眼泪簌簌的模样,他不禁将目光投向了那旁的陌蜮衔。
此时,只见陌蜮衔面不改色,即使瞧见了一个百年难见的绝色佳人站在自己面前泫然欲泣,他的心也不曾动容一下,这是他无法改变的脾性,他素来便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子。如此,也可解释得通陌蜮衔为何对祁千凝这般死心塌地,因为祁千凝不是香,不是玉,而是一个武艺超群的鲁莽女人。
对于陌蜮衔的冷漠,薛植发自心底地不快,下一刻,他亦被情绪所束,双拳攥紧,毫无疑问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秦惜容暗中拍了拍薛植的肩头,随即轻声劝慰了起来。
“薛将军,此处是南越的地盘,如今还是莫要过于招摇为好,你先冷静下来。”
秦惜容瞧出了眼前人情绪的激烈,却不知这激烈的缘由到底是什么,要说是身为人臣的义务与职责催使着薛植如此勇猛,秦惜容是不信的。不过他能瞧得出薛植的确是改变了,相较于从前少言寡语的性子,如今这幅正义凛然的模样实在讨喜。至少要比眼前这个相貌俊美的天子讨喜多了,秦惜容虽亦被陌蜮衔的外在魅力折服,但是其表现出的强硬脾性却远远不如处处顾及着秦惜文的薛植,在这点上,陌蜮衔几乎完败。
终于,薛植还是在秦惜容的劝服下罢消了心底的怒意与不敢以及想要维护七公主的执念。而秦惜文却在极为失望且盛怒的情绪之下,选择毅然决然地离开此处,临走之际,她的面孔上好似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惜文!”
“七公主!”
秦惜容与薛植几乎异口同声,然而秦惜文却不顾众人的呼唤,她推开了拦阻的人,疾跑着奔离了这里。
这不是她预料中的光景,一个心心念念渴盼着嫁为人妻的女子怎的会希冀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被心爱的郎君贬低得分文不值呢?大喜之日不应是男女浓情蜜意的时刻吗?就算陌蜮衔并不爱自己,却也不至于如此冷待吧。
此时此刻,秦惜文的心像是被陌蜮衔揉碎了,无尽的痛苦纠缠着她。她能预料得到来日并不会顺遂,却也没成想这不幸来得过于迅即了些。
望着她委屈离去的背影,陌蜮衔的心底的确闪过一丝愧怍,可也只停留在愧怍的层面上,而且转瞬即逝。
薛植再度双拳紧握,对于秦惜文的心疼以及陌蜮衔的恨意纠缠袭来。不由分说,在秦惜文离开的时刻,他亦猛然追了上去,这一幕倒叫一直置身事外的陌蜮衔愣了片刻,他开始揣度起这二人的不明关系来了。
瞧见这惊人的一幕,秦惜容赶忙打了圆场,毕竟自家已然嫁到南越皇宫中来的妹妹同旁人产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传出去到底还是不好的,薛植的担心未免表现得过于外露了些。
“南越天子,还望您多多担待,薛将军儿时便同我们惜文认识,许是不愿瞧见她受委屈罢了,因此才追了上去,南越天子无需对此猜疑。”
她将那二人的关系愈描愈黑,至少在陌蜮衔看来,他完全有了不同秦惜文圆房的正当理由。
“是吗?秦国七公主成婚之日,儿时的友伴都亲密到此前来相送,这关系还着实还让人羡慕呢,不过七公主怎的说如今也是朕的妃子,无论朕同她圆房与否,她同旁的男子相交甚密总是不妥当的事,既然七公主如此不识礼数,朕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天子蓄意佯装愠怒,实则根本毫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