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谈判
“陌……陌蜮衔……” 瞧着眼前人那张谙熟却叫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祁千凝登时怔在了原地。
她不知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正当自己还在思衬着如何面对陌蜮衔时,陌蜮衔竟于下一刻神奇般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彻底省掉了自己的悉数顾虑,祁千凝方才那还一直困顿的心忽而被一层勇气覆盖。
“陛下。”
女子当即改了称呼,稍显慞惶的面色亦随之变得沉着了下来,可令她仍旧迷惑不解的是,陌蜮衔为何会出现于此?难不成是瞧着自己在皇宫中待的时日实在太久,所以便亲自前来驱赶了?
不过,当祁千凝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面色之后,如此想法骤然打消,因为眼前人的神容中似乎还暗藏着旁的隐情。
“怎么?追风将军出门这是要去何处吗?”
陌蜮衔紧接着问道,端正严冷,尽显天子风范。
“在下想去何处便去何处了。不知陛下此次前来有何要事?难道只是为了询问在下要去往何处吗?”
“自然不是,朕可不像追风将军,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是啊,在下可不像陛下您,整日日理万机,案牍劳形,无事时还得顾及到后宫妃子,怪不得历来的皇帝都是早衰之人,虽说陛下如今还一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不过离那早衰之日怕也是不远了吧,陛下您可千万得保重身子。”
不知不觉,二人之间便莫名涌起了挑衅与对峙的气氛,内心底暗流涌动着,可表面却还镇定以对。
祁千凝的话音一落,陌蜮衔缄默了数秒,这数秒之间,男子的眉宇隐约间蹙了蹙,眼底亦是划过一分难以捕捉的不悦。
旁人的关系都是向着前走,只有这二人不同,关系反而倒退至往昔,从前他们二人刚结识之时便像是现在这般争锋相对,水火不容,对彼此吐出的言辞中皆暗含着讽刺与嘲弄,如今竟能再现当年的光景,怪不得祁千凝总觉得眼下这方光景似曾相识。
“好了,追风将军,朕不想同您争辩,朕知晓您从前便有个能言善辩的巧嘴,对付满朝文武皆不在话下。言归正传,朕今日前来是为了同您商量一件事,只要你应允了朕,朕便可答应你任何条件。”
此言一出,祁千凝的双目明显地瞠了瞠,里头甚至涌现出一缕细微的惊喜之色。不得不说,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还真当是凑巧,从一推门便瞧见陌蜮衔开始,到现今自己不用艰难地开口,便能得到陌蜮衔的一个条件,方才还纠结着如何开口的事情如今皆因陌蜮衔的主动言说变得迎刃而解了起来,祁千凝的心头登时舒了一口气,总算觉得自己转了运。
话虽如此,表面该佯装得还是要佯装。
但见祁千凝抬了抬首,以余光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男子来,随即轻蔑地开了口。
“哦?是吗?陛下还有要求在下的事情?在下本以为陛下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呢,到底也不过如此嘛,竟还能求起在下这个泛泛之辈。”
祁千凝还真是逮准了时机便去大肆嘲讽起眼下能嘲讽的任何一人,这讽刺旁人的脾性的确从以往便深深植根进了她的骨子里,对何人都能施行这一套。
女子这既明显却又并不十分张扬的得意之色映入了陌蜮衔的眼帘之中,自然使得男子不甘,他的唇畔微微颤动了一下,双目闭合又张开,似乎是在尽力抑遏自己内心的戾气。
“祁千凝,朕不是在求你,朕是在同你商议,商议,你懂吗?”
“好,那便请陛下说说看您的要求,如若我力所能及,在下的确还有想要陛下替我办的一件事情。”
“你何时预备离开?”
陌蜮衔紧接着询问道,这一询问当即挑拨起了祁千凝心底潜藏的怒意。
原来眼前之人此行前来还真当是想方设法赶自己离去啊!
“怎的?陛下这般着急想着将在下驱逐出皇宫吗?竟为了赶在下离去,答应在下任何一个条件,在下便如此不招待见吗?好,陛下所应允的条件我也不需要了,您放心,我明日便动身离去。”
因为心底的怒意与冲动,祁千凝不顾自己今日的目的说出了这番看似无谓的言辞,她那口吻之中明显夹杂着赌气埋冤的意思。这还未等陌蜮衔解释,她的心便凉了半截。
正当女子欲转身离去之时,陌蜮衔却猛然拽住了她的手腕,狰狞的面目似是要吃人。
“祁千凝!你这冲动的脾性到底何时能改改!朕的话还未说完,你便胡言乱语了一通!”
祁千凝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陌蜮衔拽着自己的那只手上,陌蜮衔则立即将手放开了,面上随之流露出失措的神容。
下一刻,男子再度端正了神色,严肃地继续言道。
“祁千凝,朕此行前来根本就不是像你所言只是为了将你驱逐出皇宫,朕还没有厌恨你厌恨到这种程度。朕是有正事要同你商议的,你可听闻过些时日朕要出征同秦国以及他的联盟国作战的消息?”
祁千凝眼睛翻得高高,随即夹带着些许戾气颔了颔首。
“听过又怎样?不就是因为那秦国公主倒戈了陛下您吗?如今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说吧,陛下您的正事到底是什么?”
“朕的正事便是希望追风将军念及您曾经是南越将士的一员,最后再效忠一次南越,不知追风将军可否应允?”
话音刚落,祁千凝那双凶恶的目光便在陌蜮衔其身打量了起来,神色之中暗含着些许不可思议与愠怒的味道。
“陛下,您还真当是想在我临走前榨干我身上最后一丝价值啊,为了南越取胜的机率大一些,您便拿我的性命作赌注,不顾一切将我推向此回这凶险的疆场。陌蜮衔,你可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二字冗杂了祁千凝心底对眼前人无尽的讽刺,如若陌蜮衔此时将自己赶走倒还没有那么值得自己痛心,可他竟为了胜利将颠沛流离的自己再度推上疆场这便是令人彻彻底底寒心的举措了,陌蜮衔明明知晓自己这一生过得有多么艰难,他到底是怎的好意思开的这个口?
祁千凝的怒目一直死死地瞪着眼前的男子,陌蜮衔的目光却开始躲闪了起来,语气更是从方才的严冷转换到此时的嗫嚅。
他避开祁千凝的目光,继续答道:“没……没错,朕就是想榨干你身上最后一丝价值,你这么想根本没错!追风将军你本就是南越朝堂的臣子,理应在南越朝堂最需要你的时候挺身而出,不是吗?”
祁千凝不觉得自己此时应理所应当地挺身而出,可她知晓的是,陌蜮衔这番他以为的理所应当的话语正在深深地鞭笞着自己的内心,她不敢相信陌蜮衔如今会待自己这般残酷,残酷到此种田地,好似从前二人之间便不曾有过任何情谊一般,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可利用的工具。
女子的眼底冒出了点点晶莹的东西,但当这晶莹的东西刚冒出之时,她却转了首,未曾让陌蜮衔捕捉到自己情绪当中的异样。
天子只以为眼前人在恼火,殊不知自己的一番言辞竟逼出了祁千凝的一腔热泪,男子对着祁千凝的背影,继续咄咄逼人起来。
“追风将军,你可考虑清楚了?只要你答应朕,此回你也会效忠于南越,同朕一道去疆场,朕便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大可放心地提出要求。而且,如若此回你在疆场上做得出色,朕没准儿会让你重返朝堂,继续做你的逍遥将军,你看如何?”
祁千凝一直在陌蜮衔瞧不见的地方尽力吞着泪,她不想让身后的男子差距出自己的端倪,更不想让背后这个狠心的男子知晓此时的自己依旧还在乎着他的一言一行,可自己的确在乎,所以才有了这控制不住的情绪涌出。
从前的陌蜮衔是不会让自己赴险的,甚至在最艰难的时刻也未曾让自己前去赴险,甚至都不愿自己踏足疆场,可如今陌蜮衔却在用实际行动向自己证明,他的的确确变了,为了国家,为了胜利,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性命置于疆场之上,这究竟是何等的残忍与冷酷啊!天子的宝座到底能改变一个人到什么程度?如若没有从前那鲜明的对比,兴许祁千凝此时还不至于会寒心至此。
祁千凝久久地无言,令陌蜮衔隐隐感到不妙,他连忙走到祁千凝的眼前去探查,可祁千凝却于同时猛然转回了身。
此时,女子的眼泪已然干透,双目中散逸出严冷的危寒,压根儿瞧不出她方才在独自一人饮泣。
“陛下,我决定了,我可以为了您的一个要求,答应您此回前去疆场赴险。不过,就算我此回立了大功,我也不会留在南越朝堂,您大可免了将我提拔上去的心思。就这样,在下先行告辞。”
祁千凝草草说完了自己内心之言,继而迈着坚定的步履离去。可当自己刚至于门处,这才意识到原来该走的不是自己,而是陌蜮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