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收留
今夜，皇宫之内再度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秦国公主的疾呼声从寝宫中传来时已是寅时了，幸亏宫中的守卫来得及时，否则此处定要酿成一桩惨案。
然而，最终致使秦国公主未曾负伤的人其实是陌蜮衔，经由他在宴席上那番令人似懂非懂的叮嘱，秦国公主这才生了戒备之心，辗转反侧的她竟暗中于枕榻下预备了一把匕首，原先只是为了一个心灵慰藉，以备那极为渺茫的不时之需，没成想最后竟真当派上了大用场。
当陌蜮衔赶来时，眼下乃是一方狼藉，而眼下倒着的人并非自己所以为的羸弱公主，而是那个能牙利齿的张郎官。
此时，张郎官倒在了一方血泊之中，左胸被捅入一刀的他已经彻底昏厥了过去，而他的脑袋上亦有撞击留下的肿块与血迹。
自然，这一切皆是秦国公主所为，但陌蜮衔却对她的行径出乎意料，眼下的光景无疑打破了陌蜮衔对这公主的固有印象，倒也不是那般软弱无力。
此刻，太医探了探张郎官的鼻息，随即摇了摇首，禀告道：“陛下，秦国使者已然身亡。”
‘身亡’二字一落，床榻上的秦国公主登时面如土色，双目失却了从前的光华，如今停留其间的只有呆滞的意味。
“怎……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我……我怎么杀了人……”
柔弱的女子终究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一众人面前表现出了彷徨与无助，眼底的泪珠随之倾落，更为平添了三分让人想要守护这惊艳美人儿的冲动。
陌蜮衔将她的行径瞧在眼底，继而严肃地询问了起来。
“秦国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并不是天子想要瞧见的一幕，到底旁国的人死在自己的国家，这罪责怕是怎的也撇不清了，陌蜮衔素来不喜欢这等麻烦事儿，如今这麻烦事儿偏偏要在自己登基的头几日到临了。
一听闻陌蜮衔的声音，秦国公主登时从恍惚中抽离了出来，但见她万般无助地望着眼前的天子，一腔热泪簌簌地流淌而下，继而拽着陌蜮衔的衣袖哭诉了起来。
“南越天子，您果真没有说错，张郎官的确心存不诡啊！一开始我虽以为是天子您弄错了，但也还是备好了防备的措施，却没想在临行之夜张郎官当真携匕暗中溜入了小女的寝宫，想要谋害小女的性命啊！小女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张郎官的事情，竟要他谋害小女至此……小女也是无心杀了他，小女并不想杀人……”
公主稍稍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一双惊惶的眸子散逸着的皆是恐惧与不安，她一来不能接受自己信任的人原来一直对自己图谋不轨，二来则是须得面对自己亲手将人性命夺去的现实，她虽说是一国公主，却从未害过旁人的性命，一直以来的日子也算是平和安乐的，却没成想自己这等不惹事生非之人居然有朝一日亦成为了旁人想要谋害性命的对象，这实在不可思议。
“秦国公主，您不必心存愧疚，依朕看来，您此番行径完全属于正当防卫，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既然是此人想要谋害您性命在先，那么他被你杀死也算是死有余辜了，您实在不必觉得别扭。”
然而，此时秦国公主死死拽着陌蜮衔的衣袖，却叫方从睡榻中醒来的他颇有些别扭，可他却又不方便将她推开，毕竟眼前的女子的情绪实在过于激动了。
望着眼前人眼泪簌簌的模样，陌蜮衔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深深地喟叹了一口气，脑袋里却在想着南越日后是否会遭到秦国的非议，到底这人可是死在南越的，南越怎的也逃脱不了干系。
“可……可我并不想杀人……我从未杀过人啊……”
“倘若您曾经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那他的确死有余辜，不是吗？”
陌蜮衔试探性地询问道，其实不过是想知晓张郎官背后的杀人动机。
“小女确实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小女当真不知张郎官为何要谋害小女啊……”
“朕当初听你说张朗官乃是秦国五公主未来的驸马爷，如若他同您没有直接的矛盾，那从儿时起便与您朝夕相处的五公主应该同你有着不和调和的矛盾吧。”
“五皇姐？”
秦国公主陡然停止了啜泣，朦胧的泪眼似乎是在琢磨些什么。可她思来想去，也未想出自己的五皇姐同自己有着丝毫的矛盾，自打儿时起五皇姐便待自己颇为要好。
趁着公主思衬之际，陌蜮衔却将一直被她死命拽着的袖子抽了出来，终于借以抽了身，到底是舒了一口气。
“不可能，陛下，五皇姐自打儿时起便待我极为友善，无论吃的穿的往往都要同我分享，她不可能会指示张郎官做出如此之行的，我相信五皇姐，以我同她这么多年的相处来说，她绝对不是这种人。从前她甚至险些儿为了救我丧失过性命呢！如若她想要杀我，为何当初会选择救我，这前后根本便是矛盾的。”
秦国公主笃定地言说道，可陌蜮衔却彻底怀疑起了那五公主，就算他并不认识此人，却也还是坚信她便是幕后主使者。
这世上兴许正是有如此巧合之事，陌蜮澈从前不也是为了救自己差点儿丢掉性命吗？自己当初不也是执拗地不肯相信他绝对不会是派遣刺客追杀自己的真凶吗？可事实又是如何？不过是在警醒着陌蜮衔，这世上就算连亲情也不能完全相信，每个温润的笑容的背后指不定藏着什么揣了多年的处心积虑。
正因如此，陌蜮衔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席话。
“秦国公主，还望您好好想一想，五公主待您的感情究竟是真心的吗？您就没有怀疑过一分一毫吗？朕不相信一个演技精湛之人这些年会完全不露一点儿端倪。就像你以为张郎官是个好人，可到头来却是他拿着匕首刺向你一般，难道你以为的善良的五公主便不会拥有这等反差吗？朕倒也不是存心挑拨你们姐妹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想善意地提醒您一句，这世上多的是人面兽心之人，想要识破他们便只能靠您自己的判断了，如若识不破，那您的命运只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间，没准儿还会因此丧了性命。秦国公主，朕话便说到此处了，您好好思量一下吧，朕相信您会从中参透些什么的。”
陌蜮衔在用自己过来人的惨痛经验警告着眼前涉世未深的女子，秦国公主虽将这话听到了心底，却还是无法不对眼下的场景感到迷茫与不安，这打击来得太过迅猛，她根本就未做好被人性最虚伪且也最真实的一面击垮的准备。
不过，经由陌蜮衔的这番提醒，秦国公主心底那个善良美好的五皇姐形象无疑是开始模糊了起来，她逐渐有些怀疑自己过往的判断，以及那往昔的情谊到底是否确有其事了。
正当陌蜮衔起了想要离开这方狼藉念头的同时，秦国公主却再一次拽住了他，一不小心还从床榻上跌落了下来，陌蜮衔赶忙接住了她。
“秦国公共，你无事吧？”
言毕，眼前的女子却猛地跪了下来，双目散逸着恳求的泪光。
“陛下！还望您明日能收留下小女吧，虽说小女明日该是离去了才对，但此行小女本就是前来和亲的，如若您不肯收留下小女，那小女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秦国的上下。况且，小女……小女是万万不敢再回去了，五皇姐的心思小女如今是当真揣测不清了，虽说小女曾因相貌受到过父皇的宠爱，但小女的母家却不及五皇姐的万分之一，倘使就这般回去了，五皇姐必然还要对下女伸出魔爪的啊，到时小女当真就孤立无援了！”
秦国公主的请求是陌蜮衔从未预料过的，他从来不是一个慷慨仗义之人，自然不愿旁人拖累自己。可当他刚准备开口拒绝之时，眼前的公主竟登时叩了不止三个首，白净的额头上皆是血渍与红肿。
陌蜮衔十足有些无奈，眉头蹙了蹙，口嗫嚅却又止，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场面。
下一刻，但见他深深地喟叹了一口气，继而无奈地摇了摇首，勉强地道：“秦国公主，朕可以容你几日，但有些事情朕也要说在前头，就算朕将你留下来了，朕也不会同你们秦国和亲的，朕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姻亲成为两国之间的交易，你可清楚？”
此言一出，秦国公主的面上当即划过了一抹异样之色，兴许是对眼前人的决绝言辞感到失望。
可最终，秦国公主还是颔首应允了。
“好，小女不会勉强于您的，小女只希望陛下您能收容小女一段时间，待小女整理了心绪再让小女离开则可。”
望着眼下的女子，陌蜮衔实在有些莫可奈何，他只觉自己白白得了一拖累，却也没有法子甩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