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一夕之间
“该死的陌蜮衔,今日作何还不来寻我?当真不怕我像从前在南越时那样出了什么意外吗?” 祁千凝愤愤不平,只觉有些后悔了出来,如今这陌蜮衔不来,她便也拉不下脸回去,而且方才遇着那算命老者,更是平白惹了一身的晦气。
女子便在大道旁坐着,寒凉的风席卷而过,心头的无望与寂寥便又是浓重了三分。
想起这几日发生的种种,祁千凝内心的负担则在清醒之时沉沉地压了下来,叫她压根难以喘息。
“如今,该如何是好?如何面对阿观,又如何面对衔儿?”
尽管秦观明日便要离去,可是前方战事凶险,祁千凝实在不知自己是否要送上一程,而那男子是否又愿意自己于临别之际出现在他眼前呢?如今陌蜮衔定然也是耿耿于怀,一时无法忍受自己了,那自己又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呢?
复杂,缠绕,祁千凝皱了皱眉,心头一阵憋闷,索性便将自己的面颊交由子夜寒凉的微风,还能图个清爽之感。
然而,诡异的却是,女子竟在这寒凉的朔风中嗅到了一股诡谲的气味,像是血腥味。
“这风中如何还卷带着血腥呢?”
祁千凝心下一紧,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自己的身躯,并未有旧伤复发的迹象。
再度去嗅时,这气味却淡了开来,她便觉得是自己这段时日压力过大,因此便闻着什么也觉得是危殆气息了。
思绪及此,祁千凝瞬即发出一声无奈的笑音。
“如今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也不知这心神不宁的日子何时能到个头。”
此言一落,她的思绪便又飞至于适才那老者所言之上,眼底登时便染上一层烦躁与怒意。
这段时日本就不顺心,这老者是平白为她添堵,却还顺了自己一个镯子去,祁千凝实在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此人已然走远,再去追怕也是赶不及了,反正那笃定的言论既已说出,便也无法叫他重新塞回去,却是无情地于女子的心扉剜了一个洞,里头盛载的则皆是忧虑。
不知不觉,这天已经蒙蒙亮了,甚至还能隐约听闻赶集之人的吆喝声。
祁千凝的眸子却依旧瞪得如铜铃,她待了陌蜮衔一夜,也期待了男子一夜,却是始终未曾等来他。
她知晓,陌蜮衔这是当真负了气,心下便也当即一软,预备就这般拖着疲惫的身子同他道歉。
“罢了,此回便换姑奶奶拉下脸面去乞求你的原谅吧!”
女子下定了决心,双颊略染羞色,叫她拉下脸去乞求旁人,确实叫她有些难为情。不过这乞求之人却是她心爱之人,倒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进了。
她已经想好了,如若这陌蜮衔摆冷脸她便也就不求了。
一边想着待会儿的措辞,一边便步履拖沓地走至洇地那座雍容的府邸。
临近那座府邸之际,却闻到一阵聒噪之音,紧接着便是一群赶集之人从女子的身旁经过,而他们口中所言却是被祁千凝闻个清清楚楚。
“啧啧啧,你可瞧见了?”
“怎个一大早便见血了?还真是晦气得紧!你可知那些躺着的是哪个府邸的人?”
“我哪儿识得,他们怕是惹上了什么厉害的角色!我们还是莫要谈论这些了,万一亦被有心之人听闻牵涉其中便不得了咯!”
此言一落,那交谈二人的目光则是当即落到了眼前之人紧盯着他们的面庞之上,女子便直勾勾地望着他们,似是在捕捉二人言谈之中的信息。但见瞧着祁千凝的一刹那,这二人当即互换了一抹眼色,赶忙快步离开了去。
不知怎的,祁千凝竟心下一紧,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头布满惊惶。
她快步往前头走着,只求那前方并非自己预料当中的场景。
可是当祁千凝的步足抵达了离陌蜮衔府邸不到三米处的地方竟沾染上了些许猩红的血迹,低眼一瞧,眼下躺着的正是暗卫,陌蜮衔的暗卫。
望见这一幕时,女子顿时瞠目,心中像是被烈焰熊熊灼烧着,一时有些接受不得。
她根本无了思绪,只是一股脑儿地钻入了转角处一偏狭之地,此地正是陌蜮衔的设于隐蔽处的府邸。
当祁千凝踏入此地之际,好似被人用剑刺穿了喉颈,心头当刻血光四溅,面色煞白到无了生气。
她踉跄了几步,继而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脑袋并未受到撞击,却是一片恍惚之感,天摇地动,久久无法从这心悸的感觉中走出。
但见眼下所及之处本是雍容华贵,富丽堂皇,如今现于眼前的却是东倒西歪的尸骸,以及血流漂杵的猩红,显然,此地被人血洗了一番。
此时此刻,女子恍惚地瘫软于地面,双手沾满了旁人的鲜血,目光好似也不再是由自己的瞳孔散逸而出,飘忽不定,混沌不清,已由不得她控制了。
一夕之间,本还和乐融洽的府邸竟被利器刺穿,留下这样一方狼藉。祁千凝只觉自己好似身在梦境之中,早已分不清眼前是虚还是实了。
“明明……明明昨夜还好端端的!怎么……怎么我这一走,便发生了如此……如此……”
女子从未觉得自己此生有过如此孤独的感受,就算儿时竭力躲避大夫人的追杀时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刻骨铭心之感,好像是自己闹了一会子小脾气,便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这血淋淋的真相,这无法扭转的一切则这般无情地呈现在自己眼前,那老者口中所言的劫难竟当真到临了。
女子于血泊中爬起身,那被猩红四溅的身躯早已同此方境地融于一体,可残酷的是,只有她一人活下了,而旁人却成了一具尸骸永恒地安眠在了这里。
祁千凝不顾危险,当即将整间府邸搜了一遍,她是带着何等提心吊胆的心绪,她是蕴着多少的热泪搜寻完了这一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最终祁千凝并未寻到自己想要找的所有人。
她踉跄地走着,却终是禁不住内心的震颤再度瘫软了下来。
这一幕虽是司空见惯,由于以往在疆场上的尸横遍野之景,祁千凝几乎早已对血染见惯不惯了。可是从前的她并无挂念,如今她却是身处人世的红尘当中,这里躺着的皆是平日里同吃同喝的已不能称之为下属的友人,叫她怎能不为之痛心!
此处是她心灵的归属,是她的家,并非从前那冷寂的疆场阿!
祁千凝呆坐着,已然无了任何绝望的情绪,她是彻底地懵了。
此时,忽而有一微弱之音从女子还未赶得及探查的偏院当中传来,这声音过于谙熟了,可是当刻这谙熟的声音却预示着一种残酷的征兆。
祁千凝战栗了一下,继而站起身,迈着战战兢兢的步伐逐渐靠近那偏院,心中却在打鼓。
下一刻,那偏院之中躺着的正是自己的挚友,崔莺莺。
此刻的她早已面色趋近于惨白,浑身贯穿着数只箭矢,而压在她身上的乃是陌蜮元的尸骸,冰凉透骨,已然气绝。
素来怯弱胆小的陌蜮元竟在危殆发生的一刹那,挺身为崔莺莺挡下了数只利器,这男子几乎当场毙命,毙命于自己心爱女人的怀里。
“莺……莺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