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癫狂天子
陌蜮衔最终还是满足了陌蜮澈那些想要得到一世无虞的锦衣玉食的希冀，而他因此换回的信息便是北玄的大军已然抵达洇地周遭，约摸在三里之外的山林之中，不仅如此，陌蜮澈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还将此行的士卒数量以及具体位置皆在地图上标注了下来。 “如今你已然逃脱，想必那些人早就及时调整了位置，如何会坐以待毙，等待本王前去捉拿。”
“确实如此，但是他们还能逃去哪儿？顶多换了一位置，最终还是要前来洇地攻打你们的，不是吗？更何况他们此行只派遣了三十万大军，那你便派遣六十万大军制伏他们，难不成陌蜮衔你处心积虑了许久，连六十万大军都没有吗？”
此时，陌蜮澈全然转变了一副面孔，目光之中散逸而出的不再是卑劣的意味，反而充斥着近乎于自视甚高与桀骜鄙夷的神色。
下一刻，只见他自顾自地执起了一旁案上的茶盏，悠悠地品了起来，好似自己还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望其如此，祁千凝终究是忍不住了，狠戾地往这目中无人的男子胸口踢了一脚，那茶水顿时打翻在地，陌蜮澈随即止不住地猛咳起来。
“陌蜮澈！保你一命不过是瞧在你是衔儿皇弟的份上，你莫给脸不要脸，瞧瞧你这是什么姿态？不过一个亡国之主罢了，摆什么架子！”
祁千凝自是受不了陌蜮澈这幅作态之貌，眉宇之上的怒气悉数在那拳脚之中显现出来了，只要一瞧见陌蜮澈这张面孔，她便总是能联想到陌蜮衔曾经所受的危难，而眼前之人竟毫无悔改之意，那些令人鄙夷的言辞与作态终究无法让祁千凝瞧入眼。
此时，陌蜮澈的口角渍出了些许猩红的血丝，看上去十足有些狼狈不堪。
“凝儿，莫要对他使拳脚了，再打下去怕真是要将他打死了。”
陌蜮衔于心不忍，转首劝慰起身旁的女子。
“衔儿，他这些信息有何用处？他竟还腆着脸皮让你给他养尊处优的未来？衔儿，你莫要惯着他，从前他如何对你你都全然不记得了吗？”
说到底，祁千凝还是心疼陌蜮衔曾经的处境，她亦从来不曾参透这血骨之亲究竟是什么，总之她是从未体会过这等感情。
然而站在陌蜮衔的角度来看，放任陌蜮澈不顾他确实是做不到，哪怕陌蜮澈至今仍旧值得怀疑，他也不可能将自家的弟弟轻易丢下。
“除此以外，你还知晓什么，全都告诉本王。”
为了暂时停息祁千凝与陌蜮澈的战火，陌蜮衔急忙询问着旁的信息。
然则陌蜮澈此刻属实大变容貌，竟还指着祁千凝的面孔，大声疾呼了起来。
看样子，他对祁千凝这个从前的朝臣的一再侮辱耿耿于怀。
“陌蜮衔！先让这女子滚出去！朕再同你说更重要的信息，朕如今不想瞧见这女子，还望追风将军日后莫要踏足这间屋子。”
陌蜮澈丑恶的脾性浑然暴露了出来，那副刁钻蛮横的面孔让人丝毫也瞧不出曾经这男子也是一位风度翩翩，万人景仰的国之天子。
面对陌蜮澈陡然袭来的恨意，祁千凝只觉不可思议，嘴角不由抽了抽，鄙夷的神色毋庸赘述。
“陌蜮澈，我可是彀砀王妃，你凭什么赶我走！要走也是你走，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交给北玄处置，你还当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陌蜮澈抬了抬首，一副傲岸的姿态，面对女子的张牙舞爪，他也只是付之一笑，并未反驳。
待祁千凝的言辞吐尽，陌蜮澈才缓缓开了他那讽刺之口。
“啧啧，皇兄，想来你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作何就看上了如此一个毫无体面的疯婆娘，皇弟我当真是为你感到惋惜啊。”
陌蜮澈彻底袒露心胸，从前那些伪装之纱全然被他抛了，只剩下一副二人十足陌生的可怖面孔。
倒也不是可怖，只是这刁钻的小人之貌确实有些出乎人意料罢了。
此次，还未等祁千凝发怒，一旁的陌蜮衔便浑然失去了适才对陌蜮澈的一再容忍。
只见他瞬即抽出腰侧的剑刃径直对着那正在散逸出鄙夷之色的男子，二话不说，那携带着震怒的剑光瞬即向陌蜮澈白净的皮肉上刺去，陌蜮澈的手臂登时皮开肉绽，颇有有些不忍直视了。
随着那猩红渍出，陌蜮澈的惨恻之鸣亦响彻了整间寝屋。
“衔……衔儿……”
祁千凝的嘴巴张张合合，神态之中毫无疑问地闪过不少惊诧的意味。
纵使女子嘴上总是说着要将陌蜮澈杀了，可是终究也只停留在口舌上，到底陌蜮澈是陌蜮衔的皇弟，她还能将他如何是好？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陌蜮衔居然因为自己受辱而毫不犹豫地砍伤自己的同胞弟弟，这陡然之举换来的不仅仅是祁千凝的震颤，更多的则是一种庆幸，庆幸自己遇见了陌蜮衔这个深爱自己亦同时被自己深爱着的男人。
“陌蜮澈，本王给你几分脸面不过是瞧在你是与本王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可这并不代表本王的王妃能被你恣肆辱骂，你最好弄清楚这一点，否则你这颗人头本王便无法保证能不能安稳扣在你这脖颈上了。”
陌蜮衔持着带血的利刃在男子的面庞之上拍了拍，那凛冽的剑锋将陌蜮澈白皙的面孔划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更予了他丝丝接近死亡的寒凉。
然则这寒凉终究抵不过男子手臂的疼痛，那皮开肉绽的感觉对于素来养尊处优的陌蜮澈来说，属实带给他近乎于剖心剜肝的错觉了。
剑刃冗杂着猩红的血液一齐插回了剑鞘之中，陌蜮衔则携带着满腔的怒意一把抓起了女子的手欲离开此间寝屋。
然则他们不过刚踏出一步，陌蜮澈的哀嚎便在二人的身后撕心裂肺地响起。
“皇兄！救救我！救救我！快帮朕寻太医！朕……朕告诉你真相！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快！寻太医！”
面对这满眼的猩红，陌蜮澈好似发疯一般，面目逐渐变得扭曲起来，脑袋之中嗡嗡作响，足有一种作呕之感。
祁千凝与陌蜮衔对视一眼，并不明白陌蜮澈这略显癫狂的举措到底作何而来，在陌蜮衔的记忆中，陌蜮澈可从来不是一个患有晕血之疾的人。
他轻轻皱了皱眉，眼底夹杂着无尽的不解。
其实，这二人殊不知，满目疮痍竟然将陌蜮澈对苏玉殒命当日的记忆全然勾了起来。他无法忘却苏玉冰凉的尸骸，震颤绝望的眼神，纵使当时他并未抬眼瞧上一眼，可那由恐惧引发出来的种种联想却在午夜梦回之时萦绕在他周遭，就宛若一缕夺命的冤魂，如何也散不去。
陌蜮澈的身躯颤栗不止，眼底映照着的那湍猩红全然化为当日苏玉身上淌下的。这满身的猩红曾在床榻之上纠缠过他，于梦靥之中禁锢住他，于辗转难眠的思绪里狠戾掐住他的脖颈，几度让其无法喘息。
然而那一切终究只是虚妄之境，挥舞一下便也能暂时消散，只是如今这映入眼帘的猩红却是确切存在的，甚至还散发出无尽的诡谲之味，予心怀歹念之人的心头，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磨折。
哪怕这猩红确切出自于本身，却还是不免予了陌蜮澈一种恍惚迷离的错觉，他总觉得苏玉就在他的周遭萦绕着，用一双含血的冷目死死盯着自己。
“不！她不在我的身侧，她就在这猩红的血液里头！她亦想夺了我的命去！”
陌蜮澈发了疯地嘶吼着，吐出了身旁二人十足无法理解的言辞。
下一刻，那嘶吼之音化作了一时间诡异的举动。但见陌蜮澈用五指疯狂地扣挠着自己那早已皮开肉绽的手臂，忘却了苦痛的他已然沉静在一方不可名状的惊悚之中。
那皮开肉绽的右臂瞬即便变得惨不忍睹，只剩一片模糊的血肉了，而陌蜮澈的手中亦沾满了自己的肉块与血液。
哪怕是素来瞧多了死状各异的尸骸的追风将军，如今瞧见这一古怪离奇的一幕，还是不免吞了吞口水，往后推了几步，她甚至还想起了曾经自己体内虮毒发作的模样，自己也正是像陌蜮澈这般疯狂地抓挠自己的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