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街头
落日街头
他住别墅,二楼,窗外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搭建,他给自己建了一个滑梯,应该是小时候玩的,这个年纪滑梯就成了他跳窗逃跑的绝佳工具。
他第一个跳,我站在滑梯顶端的时候还在犹豫,“真要去吗,你爸妈会不会生气?”
“会。”
“那你还去。”
“我会哄。”
应该是那时候心境有了变化,在尖锐的家庭关系下长大,被人哄,就成了极大的诱惑。
我跳了下去,十一月的阳光并不强烈,随着我跳下去的动作,在他身后划出一个圈,我那时候就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哄哄我。
下溪村跟其它村落相比并没有什么特色,要说与众不同的话,就是有户人家菜园特别大,入了冬,菜基本上覆了霜,白菜包了心,萝卜叶子打了卷儿,我俩躲在菜园后面,看燕子到底往哪家飞。
有人过来,我俩连忙压低头,那人穿着黑色外套,在满地白霜的环境里,很显眼,他弯着腰,朝身后小声喊:“小毛,过来!”
又过来一个人,两人身子在菜园里小心翼翼地穿梭,黑衣服的人说:“偷颗菜给你,拿去炒给你奶奶吃。”
“你自己家的园地怎么能叫偷啊。”
“偷啊,我妈不知道的,这颗菜能卖好几块钱呢。”
“你偷了你妈不打你啊。”
“打。”
“那你还敢偷。”
“我跑得快啊。”
两人挖了颗白菜,把坑埋上,又鬼鬼祟祟地跑了。
龙加在原地蹲了几秒,大摇大摆地走到白菜地,我连忙跟上去,把他身子按下来,“你不怕人家发现。”
他没说话,拿起刚才黑衣服那人挖白菜的棍子,我问:“你干嘛?”
“偷颗菜。”他利落地挖出一颗,放在手里掂量,“他刚刚说一颗菜多少钱?”
“好像是几块。”
他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埋在被挖出的白菜坑里,我问他燕子还看不看,他说不看了。
回去后,我本来要回家,可想着他爸妈也许会惩罚他,有外人在,应该会给点面子,便硬着头皮跟他进门。
他爸妈都坐在客厅,我跟犯人似的低着头,这种场面对我来说太过压抑,我总会由此想到我爸打我妈的场景。
是这样的,每个家庭都是这样的,孩子只是他们一时冲动诞生的产物,他们会在以后的任何不爽时段内,对孩子拳打脚踢,实施冷暴力,或者上演夫妻对打的戏码来增加孩子内心的恐惧。
我一定会在龙加踏进门后再次承受这样的压力,我呆不住了,我要走。
刚要转步子,龙加站在我旁边,换鞋,他爸妈转过头来,想象中拿鞋子扔人的场景并没出现,口舌大战也没有发生的可能,他爸只是拿着遥控器,面带调侃:“哟,少爷回来了?”
龙加则一脸见惯的样子,把白菜往上一掂,拖着拖鞋往里走,“您是爷,您俩坐,我下个厨。”
他妈说:“你下什么厨,别把厨房给炸了。”
他妈脾气很好,想来心中那一丁点的气在见到龙加的时候就已经消了。
可是哄的动作还是要在,这样就能为他下次犯错留点余地。他叫我进厨房,我看里面摆了好几碟菜,还没动筷,应该是留给他的。
“菜这么多了,还要做吗?”
“那是他们的,我做点我的。”
“什么是你的?”
“白菜是我的。”
我以为他叫我进来是让我打下手,可那碟菜他一点没让我插手,他叫我进来,仅仅是为了消除我跟他爸妈共处时的尴尬。
厨房灯很暖,打在他的头发上,打在我俩不时相交的衣角上,我的胃黏膜被慢慢修复,牛肉香在我的胸腔内久不停息。
十点了,是他妈睡觉的点,是他爸处理公务的点,我俩在厨房,他吃白菜,我吃牛肉,不一会儿他把白菜吃完了。
“这么好吃?”
他擦嘴,头靠在椅背上,眼中映着吊灯的光,“嗯。”
我的胃在牛肉消化的同时,不断变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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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赚够了舞服的钱,还给舍友,他们问我舞会那天为什么没来,我说家里有事。
面子是个精美的大蛋糕,谎言就是雕刻在上面的花,一朵,又一朵,取巧的念头一旦埋在心底,就成了固定雕刻的翻糖,黏得我发痒。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应该会一辈子成为小姨获得抚养费的砝码,跟法律无关,跟我小姨夫有关。男人做错事后,总有某个瞬间良心发现,孩子是引火线,孩子是我。
可是意外会来,它来临之前,从不会考虑我们的生活是否会受到影响。
那天我刚结束家教的工作,临走前,天暗沉了下来,有落雨的趋势,我没带伞,从这儿到家要半个小时,转两趟车。
我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雨点已经顺着台阶溅湿了我的脚面,正当我准备往雨里冲的时候,有人拉住我:“老师。”
我回头,龙加撑开一把伞,我接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