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 桃花坞里虎呜呜 - 糖多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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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爹爹是什么身份?”武宋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萧淮时,实在是好奇,没忍住究问一句,“你爹爹不会是蒙古人吧?”

“我爹爹可是汉人儿!”

虽然不能算是完全的汉人儿。

萧淮时一听,反应极大,梗着脖颈反驳:“就是有些小钱的商人,武娘子知道的,在这个世道上,有些小钱的汉商地位会高一些,但那是我爹爹有地位,我就一什么也没有的小孩儿,是寻常百姓而已。”

萧淮时回答得含糊,说的话拐弯抹角的,有意不把爹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不怪他不想说,他只是怕说出来被人讨厌罢了。

他的曾祖父是半个回回人,在前朝时从事运贩大宗香料,是个海上商人,多次因贸易有功,于是被朝廷重用,被授予承节郎的官衔,不到二十三就成了个亦官也亦商之人。

不多久曾祖父举家到泉州定居,凭借一身的本事,将海上的生意做大做强,短短十几年,便成为泉州极具声望的家族。

那时泉州一带的海盗猖獗无人性,常常发生掠杀平民之事。

海盗数量庞大,百姓苦不堪言,官府无力清剿,只能依赖民间力量抵御,于是曾祖父挺身而出,数次将海盗击退。

因击海盗有功,曾祖父出任泉州提举市舶,不多久又升为沿海都置制使兼提举市舶,掌管泉州对外贸易,还统领着海防,权利十分之大。

后来国势倾颓,元军攻占临安,王朝将领带着皇室血脉小皇帝南下,到福建避乖,数次请求曾祖父出手帮助,但曾祖父见前朝大势已去,碍难东山再起了,为自身家族与泉州政府的利益考虑,主动降为元臣。

曾祖父是主动归降,归降以后依旧获得蒙古人的重用,不多久他因病致亡,享年九十六岁。

蒙古人重视海上贸易,曾祖父死后,祖父承父业,与曾祖父一样亦官亦商,累功至泉州行省平章政事。祖父死后,父亲再承父业,如今担任着海外诸藩宣慰使,亦大受蒙古人重用。

曾祖父降元不久,前朝便覆灭了,这让有血性的汉人儿愤愤不已,认为曾祖父背信弃义毫无节气。

曾祖父是汉人儿和回回人生下的孩子,十八岁以后才到汉地定居,而祖父和父亲在汉地出生,娶汉人儿为妻,自幼学的是孔孟思想,忠孝仁义礼义廉耻心中记,早将自己当成了汉人儿,对当年曾祖父降元之事无奈,却无力改变历史。

到了萧淮时这一代,五官上已和汉人儿没什么不同了,不把身份仔细说出来,没人会觉得他身上流有回回人的血。

虽然只有一点而已。

萧淮时遮遮掩掩说自己的爹爹是有点小钱的商人,武宋可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一个商户之家,家中却有人能在蒙古人的统治下从政,这可不是一点小钱能换来的地位,她未免滋疑,换了一种问法:“那你爹爹是做什么生意的?”

“嗯……应当是香料吧,我也不清楚,因为我自小就跟着祖母,家中的生意不曾了解过。”萧淮时回答得不干脆,有些羞于提起自己的家世,“武娘子,要不你日后回了苏州问我舅舅吧,我舅舅什么都知道。我现在想看大虫,也想见见喜悦妹妹,昨日喜悦妹妹因为你们不在身边偷偷抹泪了,我很是担心。”

看他实在不想说,武宋只好压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再为难他,反正现在她是清楚明白了,萧淮时的身份不一般。

虽都是汉人儿,但不是寻常百姓能招惹起的人,武宋的眼神暗了暗,萧淮时日后必大贵,不宜选作东床,她想着日后要不要让颜喜悦慢慢冷待了萧淮时。

得了人家多次的帮助,恩情未还就想与之断交,武宋被为自己有这般想法而觉得羞耻,她晃晃脑袋,暗骂自己一句后将这些事情暂时甩至脑后:“嗯,那走吧,你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走得动!我走得动。”萧淮时滴溜起腿,而后抱起在地上快要缩成一团的落梅,神采飞扬跟上武宋。

这儿离山洞不过二里路,不过因上行的雪路难走,走一段路那脚踝就好似被冰冻住了,僵硬得无法行动,需得弯下腰,将脚踝揉搓至发热才能继续行动。

这二里路,二人走了许久,走到鼻管里快呼吸不过来了才走到山洞前。

自武宋离开后,颜九儒便如那一只只在热锅上的蚂蚁,夹着尾巴洞边来回踱步,踱几步就竖起耳朵静听外头的动静。

来来回回这般三刻钟,好不容易听得熟悉的脚步声,他当即以本形惊喜出迎,开口就要叫一声腻耳的娘子。

一片寂静而雪白的山间忽而出现只毛色鲜艳的庞然之物,萧淮时的眼好似被黄金堆闪到了,眼目顿时有一丝刺痛之感,来不及看大虫的模样,擡手就是把眼睛遮起。

颜九儒的嘴巴刚开启一条缝,就挨了武宋的一巴掌。

武宋的力道轻轻的,没有把颜九儒打痛,倒是把他打懵了,一巴掌带着一阵风落在嘴巴上,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武宋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又是萧淮时,他怎么和鬼魂一样阴魂不散,真叫人烦恼。

“你现在是老虎,就别说话。”武宋咬着牙低声说了一句,“有外人在。”

在回来的路上,武宋有些主意,她本想到山洞以后找个借口让萧淮时现在外头等上片刻,自己先进到里头好让颜九儒变成人形,这般他就可以说话,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谁知颜九儒和那街上的醒狮一样忽然蹦跳出来给人一个大惊喜,还用那百斤中的大爪子踩了她一脚,因在雪中久行而疼得没有知觉的脚趾头,现在骨头上是疼得火辣辣,疼得脑门上不停流下黄豆大小的汗珠。

武宋举掌扇老虎嘴巴的举动,利落干脆,萧淮时亲眼看到了,他本是有些害怕那只和人一般高的老虎,但看到被打得懵然的老虎,对老虎的害怕瞬间转为对武宋的钦佩,哇的一声,拍掌道:“武娘子,原来你当真是武松在世啊,打大虫和打苍蝇似的,好是威风。”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武宋不想当孩儿眼中的打虎英雄,被热烈的目光盯着怪叫人羞耻的,她摇头摇手,急嘴解释,“这只大虫比较乖,然后方才我见它嘴上有虫儿,那一巴掌是在赶虫儿而已。”

颜九儒脸色沉沉,气那萧淮时的突然出现害他被打了一掌,有外人在,他不能开口问话,只能用眼睛看着武宋。

武宋身上干净无伤,应当没有和蒙古人正面交锋,他心中的石头放下,解去一半愁肠,于是气势益强,对着一脸痴样的萧淮时不满地哼上一声,尾巴不屑一甩,欲先一步进到了山洞里生闷气。

但他蹦哒出洞的动静太大,吵醒了在睡梦里的颜喜悦。

他刚转身走上两步,颜喜悦揉着睡眼,走着歪歪扭扭的步姿从山洞里出来,对着那还是大老虎的颜九儒,用沙哑含糊的声音道:“爹爹,你怎么蹦来蹦去的……把我吓了一跳,还把我吵醒了。”

而时刻盯着老虎的萧淮时在颜喜悦说完后眉头一挑,来了一句:“啊,是顺拐的……大虫?”

说完,他倒吸一口气,发现了不对劲,上前一步,走到颜九儒身边:“喜悦妹妹怎的管一只大虫叫爹爹?他是……颜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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